光陰不停地旋轉，又到了芒種季節，風順著樹梢輕輕掠過，捎來了黃土高塬上特有的清香。連山峁上飄過的信天游都帶著一股泥土味兒。

家鄉的人常用端午的艾草洗腳治療腳腿麻木，還把艾草擰成草繩晾干備用，到了入秋季節，蚊蟲叮咬身體，點燃一根艾繩，艾煙縈繞全屋，既能驅蚊蟲，還散發出一股清香的味道。所以，端午拔艾是最佳時機。可今年的旱情非常嚴重，地里的莊稼有苗無勢，甚至有一坨無一坨。端午時艾草沒有長起來，即使這樣，我仍惦記著拔艾這事。時過半月有余，估計艾草該長高了，便向前洼上走去。

露珠還在玉米葉尖上打轉，對面傳來“對面山上的那是一個誰，那就是我那有名的二妹妹，東山上點燈西山上明，一馬平川看不見那個人”的歌聲。那聲音掠過山山梁梁，又繞過溝溝坎坎，不知是誰大清早清嗓子，驚得一蓬蓬的馬蘭上的露珠簌簌下落，打濕了我的鞋和褲腿，我毫不顧忌，繼續尋找艾草。

艾草長得還沒有一拃高，艾草本是一簇一簇生長的，但事實讓我大失所望，不僅不好找，即使發現也只是稀稀拉拉長幾根，拔出的艾多半是根莖，葉片稀少，唉，天太旱了。

本想轉身回家，可又看見對面山上的杏樹，過了端午杏子就黃了，看能不能摘到幾顆杏子回家。我知道山上人工栽植的杏樹很多，上山走一走既能鍛煉身體，又能摘杏，還能看風景。一舉多得，我徑直地向對面的山上走去。

一條小河展現在我的面前，河水清油油的嘩啦啦流淌，我找到最窄處，只有一米來寬，用力一跳就躍過河面，然后，順著小道上山。

邊走邊看，眼前群山環抱，綠意盎然。我穿梭在樹林里，腳踩著軟綿綿地腐葉前行，曾經光禿禿的山洼，如今變成了洋槐和杏樹林。樹林里山丹丹花隨處可見，我順手摘幾朵在掌心，仔細觀察了一番，真正的中國紅呀，紅得純真，紅得耀眼。“山丹丹花開紅艷艷，毛主席領導我們打江山”。這是我們小時候常唱的一首歌，家喻戶曉，人人皆知。

慢慢爬到山頂，放眼望去，整個大山草木眾生，深一片淺一片的綠。看顏色我就能分辨出柏樹群，楊樹群，青岡樹群，或者杏樹和洋槐樹群。各樹群里還參雜著其它樹種，像畫家描繪出一張非常精彩的巨幅畫卷，讓人心生喜愛。

山梁上的杏樹一棵挨著一棵，光見樹卻不結杏子，可能是因為花期霜凍得沒能坐果。我不甘心繼續尋找，猛然聽到附近狍子嚎叫，嚇了我一大跳，卻又讓我驚喜萬分，心想：說不定今天還能碰見活蹦亂跳的狍子呢。

一只烏鴉從頭頂上飛過，“嘎嘎”叫了幾聲。我又驚奇地發現一棵高大的杜梨樹上架著一個碎柴包，它是我最熟悉的鳥巢——喜鵲窩。不一會果然聽到了喜鵲嘰嘰喳喳的吵鬧。小時候我最愛上樹掏鳥窩，特別是喜鵲窩，從窩內取出鳥蛋，高興地拿回家給人炫耀，好像我取得了巨大戰果似的。現在不行了，連樹都不會爬了，更何況舍不得鳥蛋，它死而復生剛開始回來繁衍生息，我怎能舍得取蛋為樂呢？

失去多年的狍子、烏鴉、喜鵲又回到家了，聽說還有狐貍、花豹……等等。這是一件極大的好事，是退耕還林的巨大成效。我不由地想起那時候的荒山荒坡，山上的林木被砍伐殆盡，植被遭到嚴重破壞。一下雨就會連水帶泥沖擊下來，造成重大的洪澇災害。雨水沖刷過的山洼上，就像用靶子撓過的一樣，形成一道道小溝渠。退耕還林幾十年終于恢復了青山綠水，變成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家園，我感到很欣慰。

一邊想一邊尋找結果的杏樹。終于找到了一棵，樹上果實累累，樹干比碗口還粗，枝葉茂盛，淺黃色的杏子都藏在綠色的樹葉里，每顆杏子就像掛在樹上的小小鈴鐺。

我抬起手扯住一枝往下拽，摘下一顆半綠半黃的杏子吃到嘴里，酸溜溜又帶點甘甜。嘴里品嘗著，手還不停地摘著，一把一把裝進衣兜。后悔起身時沒拿幾個塑料袋，光知道拔艾草，怎就不知道摘杏？不過不要緊，現在還沒有熟透少摘幾顆嘗嘗鮮，等它熟透了我再來采摘，才能吃到又綿又水又甜的杏子了。

不一時就把衣兜裝滿，走起路都覺得礙事。但是，總感覺收獲頗多，意義非凡。

我站在山頂上，很想吼幾聲信天游，又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會唱歌，連詞都記不住，只知道上句又忘了下句，再說嗓門還不如一個放牛人的破腔調，我也沒有好妹妹，唱給誰聽呢？所以，始終沒有唱出聲來。只是大聲嗷嗷吼了幾聲，這一吼驚出來一只野雞，撲棱棱飛走了。

我滿懷欣喜開始下山，一路上興高采烈。站在高處往遠看，滿山都是綠色的樹木，一浪接著一浪，一眼望不到邊，好像遠處天地接壤。行走在綠蔭樹下涼爽至極，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累，很輕松地回到家。

艾未獲，杏滿盈，景宜人，失而復得。有時比你預想的更加精彩，大自然的靈氣就在于此，淡了艾的夢想，卻濃了杏的情意，贈予你滿目的蒼翠，讓你失意的心情開花，充盈著美好的心態。讓人沒有理由不懷揣感恩，敬畏萬物，與自然和諧共生，守護地球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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