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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珠與女兒姚姚）

上官云珠是演技精湛的電影表演藝術家，主演了《一江春水向東流》《烏鴉與麻雀》《南島風云》《早春二月》《舞臺姐妹》等眾多經典影片。

1962年，上官云珠當選為“新中國22大電影明星”。

2005年，上官云珠榮獲中國電影百位優秀演員獎。

1966年，上官云珠被查出乳腺癌，在醫院接受了手術。緊接著，特殊年代來臨了，上官云珠被癌魔折磨得生不如死，后被造反派逼迫跳樓身亡。

1968年11月23日，上官云珠被逼自殺身亡時，年僅48歲，結束了自己短暫而傳奇的一生。

01

（上官云珠）

“細品名人”撰寫此文前，認真閱讀了上海文藝出版社1986年出版的傳記《上官云珠》。

今天，“細品名人”在這里獨家還原上官云珠從患癌到去世，短短兩年多時間里，她那坎坷屈辱、驚心動魄的催淚歲月。

1965年，上官云珠（原名韋均犖）被上影廠分配到江西省永安縣參加“四清”運動。在農村工作的一年間，上官云珠沒有回過上海的家。

上官云珠是淪陷區過來的演員，在單位不受重視，她積極追求進步，努力為自己贏得拍戲的機會。

（上官云珠的兒子韋然與女兒姚姚）

1966年臘月，上官云珠回上海過年。大姐韋均偉見她消瘦得厲害，滿臉病態，要陪她去醫院做檢查。

上官云珠的大姐一生未婚，無兒無女，與上官云珠住在一起，幫她照顧兒子韋然。

上官云珠不相信自己有病，不愿意去醫院。次日上午，上官云珠提著鋁皮小桶去水井里打水，她沒力氣將水桶提上來，鋁桶“撲通”一聲掉進了井底。

與此同時，上官云珠的左乳房掠過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

上官云珠坐在臺階邊，額上沁滿冷汗。大姐滿臉焦慮：你肯定是病了，必須去醫院檢查。

（上官云珠與母親和女兒）

上官云珠沖姐姐嚷道：我沒病，你千萬別在外面亂說，否則單位不會安排我拍電影了。聽了這話，大姐流出了心酸的淚水。

深夜，趁上官云珠睡熟后，大姐撩開上官云珠的衣服，用手在她兩個乳房上按了按，發現上官云珠左乳房里有一顆黃豆大的硬塊。

上官云珠驚醒了，不高興地問姐姐：你干什么？大姐一臉凝重：你乳房里有個腫塊，明天必須去醫院。

次日清晨，大姐早早起來做早飯，姐妹倆吃過早餐后，來到了上海華東醫院。

（華山醫院老照片）

夏醫生為上官云珠做了檢查后，上官云珠被診斷為陰性乳腺癌。

大姐知道上官云珠性子急，向她隱瞞了患癌的事實。正月初二，大姐準備說服上官云珠去醫院接受手術。

哪知上官云珠要回江西農村搞“四清”，不愿意去醫院。

02

大姐一向節儉，舍不得花錢。但正月初二晚上，她卻掏錢買了兩張電影票，陪上官云珠看了一場電影。

（上官云珠《舞臺姐妹》劇照 1964年）

從電影院出來后，大姐又請上官云珠去小餐館吃飯、喝紅酒。

大姐的反常引起了上官云珠的警覺，她焦急地問大姐：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大姐這才哽咽說出上官云珠患癌的真相。

1966年3月，上官云珠住進了上海華東醫院。一個星期后，她接受了病灶切除手術。

上官云珠住院期間，秦怡、趙丹、黃宗英等老朋友兼同事，都來醫院探望她。

（趙丹與黃宗英合影）

4月中旬，上官云珠感覺身體好多了，去醫院后面散步。突然她腦袋一陣暈眩，眼前發黑，摔倒在地，陷入昏迷狀態。

醫生趕緊將她推入急救室進行搶救。原來，上官云珠左乳房里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腦部，她又患上了腦血瘤，如不及時手術會有生命危險。

大姐哭著懇求醫生救妹妹，但醫生告訴她：上官云珠要實施開顱手術，切除腦血瘤，手術風險極大。

大姐顫聲問：手術有多大的把握？醫生回答：有3分成功的希望，7分風險。哪怕有一線生機，也要救妹妹！大姐顫抖著在手術風險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左起：王丹鳳、魯豫、秦怡（攝于2017年）

上官云珠接受手術時，王丹鳳、黃宗英、秦怡等好友在手術室外陪著上官云珠的大姐。

術后，上官云珠陷入了深度昏迷，直到兩天后才蘇醒過來。她不認識人，不會說話，也沒有思維。

經過醫務人員的精心調理，一個星期后，上官云珠的思維恢復了正常。她的眼珠能轉動了，手指能動了，能含糊不清地開口說話了。

大姐在病房里寸步不離地守著上官云珠，鼓勵妹妹堅強起來。

上官云珠與一雙兒女合影（攝于1963年）

上官云珠是苦出身，一路走來經歷了很多艱辛，她不甘心一直躺在床上，積極配合醫生康復。

一個多月后，上官云珠的氣色好多了，臉上有了紅暈。上影廠領導來看她時，上官云珠說：我好想早點出院去拍電影，無論主角、配角我都愿意演。

領導向她承諾：只要你好好的，廠里會安排你拍戲。這句話，讓上官云珠對未來充滿了美好憧憬。

03

哪知很快風云突變，災難來臨。1966年6月，上官云珠在華東醫院養病，突然一群年輕人沖了進來，他們穿著自制的草綠色軍裝，腰里扎著皮帶，左臂上套著紅袖章。

為首的一個女孩是上影廠的演員，姓余。她兩個月前還口口聲聲喊上官云珠“老師”，這些年上官云珠沒少在表演方面指點她，余姓女孩表現得一直很溫順。

沒想到時隔兩個月，余姓女孩一臉兇神惡煞的模樣。她帶頭在病房里貼大字報，然后帶頭高喊：徹底打倒反革命文藝黑線干將上官云珠！

上官云珠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場面，大腦一片空白。余姓女孩吼道：“上官云珠滾下床來！”“上官云珠滾出醫院，你的末日到了！”

余姓女孩勒令上官云珠三分鐘內滾出醫院，回單位接受批斗。

上官云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抖著說：小余……

（上官云珠）

這兩個字剛出口，余姓女孩就打斷了上官云珠：你是黑線人物，不準亂說亂動，否則砸爛你的狗頭！

隨后，余姓女孩又帶頭高喊：打倒上官云珠！把上官云珠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上官云珠驚恐地蜷縮在床上，余姓女孩等人粗暴地將她拖下床，押到上影廠接受批斗。

上官云珠被批斗了一下午，斗完后，她被關進了牛棚。

與上官云珠關在一起的，還有黃宗英、王丹鳳、白穆等同事。上官云珠被打得遍體鱗傷，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著名電影表演藝術家白穆（1920年—2012年4月26日）

黃宗英等人圍在身邊安慰，上官云珠眼里的淚水一直沒有停過。

第二天上午，上官云珠被帶到一間廢舊倉庫接受審訊。因為接受過乳房、開顱兩次手術，上官云珠的精神有些錯亂。

而造反派偏偏在精神上折磨她，他們故意用語言刺激上官云珠：你嫁過幾個丈夫？給我們說說你與丈夫之間的風流韻事。

上官云珠的心像有鋼刀在割，她站立不穩，癱倒在地。造反派兇狠地將她拉起來，上官云珠靠墻站著才沒有倒下去。

（上官云珠、程述堯結婚照）

上官云珠的前夫姚克去了美國，造反派污蔑她是里通外國的特務，要她交代自己的罪行。

上官云珠含淚吐出兩個字：“誣陷。”一個造反派沖上來，就給她一記耳光。

上官云珠的嘴角滲出了血絲，嚷道：你們不講人性！緊接著她又挨了一記耳光。

上官云珠眼前一黑，暈倒在地，被造反派丟進了牛棚。造反派不讓上官云珠進醫院，也不讓她回家。

04

（上官云珠《早春二月》劇照）

上官云珠昏迷三天三夜后，蘇醒過來了。這時上官云珠的大姐被允許來看妹妹，她告訴上官云珠：那個姓余的女孩，幾天前帶人去抄家，將家里的影集、照片、書籍，燒毀的燒毀，撕碎的撕碎。

上官云珠將嘴唇咬出了血，眼里滿是淚水。她的健康狀況急劇惡化，造反派害怕她死在牛棚里，允許她回家。

上官云珠的思維混亂，記憶力衰退，她眼神呆呆的，活像個精神病患者。

（上海長樂路236弄，上官云珠昔日故居）

1967年春天，上官云珠的家里突然來了一個醫生，他自稱是上影廠派來的，來檢查上官云珠是否還有正常思維。

但上官云珠的大姐發現對方的白大褂里穿著黃軍裝，應該是部隊里的人。

大姐不敢多問，心里非常驚恐。醫生問她：你的妹妹神志是否清醒？平時是否亂說話？

大姐不知對方葫蘆里埋的什么藥，實話實說：她有時糊涂，有時清醒。

醫生又問：她記憶力怎么樣？過去的事還記得嗎？一些老朋友她還認識嗎？大姐答不上來。

（上官云珠《南島風云》劇照 1955年）

醫生想與上官云珠見一面，大姐只得讓妹妹從臥室里出來了。

這位醫生問了上官云珠幾句話，看了她的眼皮和舌苔，就走了。

這個醫生來得莫名其妙，不給妹妹看病，只是問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上官云珠和大姐都有些奇怪。

哪知半個月后，上官云珠家里又來了一個記者。對方帶著審問的語氣問上官云珠：你還記得周璇嗎？上官云珠說“記得。”

（童芷苓《尤三姐》劇照 1963年攝）

對方接著問：除了周璇，你還記得其他人嗎？比如京劇演員童芷苓？

上官云珠想了想，說記得。記者又問：你還記得藍萍小姐嗎？

上官云珠拍拍腦袋，說：我記得她，經常一起吃飯。

記者又問：現在她在哪里？上官云珠回答：她現在中央當首長。

（上官云珠與女兒姚姚）

如果上官云珠裝糊涂，說自己不認識以前所有的朋友，所有往事都不記得了，處境或許會好一點。

05

1968年，相關部門專門成立了“上官云珠特別專案組”，她的家門口來了兩名軍人，端著槍，不準人隨便出入。

上官云珠不能出門，不能與人接觸，每天都有專案組的人員來家里逼上官云珠交代罪行。

1956年7月，上官云珠參加卡羅維·發利國際電影節期間與捷克兒童在一起。

他們采取車輪戰術，輪番逼迫上官云珠寫材料，承認自己解放前叛國、反黨。上官云珠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上官云珠不承認自己有罪，專案組人員罵她是世界上最狡猾的狐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頑固分子。

1968年10月22日，專案組人員將上官云珠審問了一天后，給她下最后通牒：再不交代罪行，就讓你在上海游街、批斗30天。

上官云珠嚇得暈倒在地，過了幾分鐘才蘇醒過來。

專案組人員沒有絲毫憐憫之心，因為他們得到上級指示，上官云珠不成癡呆，就不能讓她活下去。

（上官云珠）

夜里9點審訊結束了，上官云珠的神情變得呆傻，臉色慘白。

專案組人員臨走時，向上官云珠重復最后通牒：明天上午9點鐘不交材料，9點半就將你拉出去游街。

大姐一直在哭，她替妹妹寫交代材料到凌晨1點鐘。凌晨兩點，大姐累了，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精神被摧毀的上官云珠，悄悄地起來了。她怕驚醒大姐，躡手躡腳地來到樓上。二樓的窗戶，大姐疏忽了沒有關閉，窗戶下面是一個菜市場，

1968年11月23日凌晨，上官云珠攀到了窗臺上，縱身從樓上跳了下去，結束了自己年輕而寶貴的生命。

上官云珠（1920年3月2日—1968年11月23日）

（上海浦西淀山湖畔，上官云珠與女兒姚姚的衣冠冢）

上官云珠跳樓自殺身亡時，年僅48歲。當天上海下了一場大雨，這是上天為上官云珠在哭泣。

上官云珠死后，大姐一直痛苦地自責，懊悔自己沒有看護好妹妹。

其實上官云珠的死，與大姐一點關系都沒有，是特殊年代，是特殊的歷史背景，將上官云珠推上了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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