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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兵鳳翔 李從珂)
李從珂起兵造反,其實這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第一,他兵力遠遠少于李從厚所控制的中央軍,公然反叛,純屬螳臂當車,以卵擊石。
第二,李從珂的大本營,是鳳翔,鳳翔這個地方在地理上不具有險要性,鳳翔的城建就不堅固,而且城墻矮小,根本禁不住打,這旁邊呢,倒是有河,但是河流平緩,而且還很淺,跟沒有也差不多了。
第三,李從厚雖然年輕,缺乏經驗,但他智力是正常的,絕不會姑息養奸,給李從珂發展喘息的時間,李從珂前腳起兵,后腳李從厚就從鳳翔附近的城池調集六路大軍,還沒等李從珂從鳳翔出發,就先把他給包圍了。
早春的寒意中,一股危險的氣息悄然而至。
朝廷糾集的諸道大軍已如黑云壓城,把李從珂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大軍也不廢話,到了鳳翔城下,他們立刻發起攻擊,東西關城很快陷落,城下尸骸枕藉,情況對李從珂極為不利。
這個時候的李從珂,他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嘴巴子,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起兵了呢?
起兵就起兵,干嘛起兵之前,不縝密思考,提前做準備呢?
只憑一腔孤勇,氣血上涌,就要以一城之地對抗朝廷,如今身處險地,實在是不應該啊。
在我們的視角來看,這個時候的李從珂,那基本上就必死無疑,倒不如早點投降,省的遭罪。
但是誰也沒想到,就在城內士兵死傷慘重,糧草短缺,軍械損毀,城門馬上就要被攻破的時候,李從珂自行登上城頭,然后猛的扯開了自己的衣襟,赤裸上身,對城下的將士們說了這么一段話:
我不到二十歲就追隨先帝,身經百戰,出生入死,你們看看我背上的傷痕,這都是為后唐李家打江山而留下的。
李從珂又拿手往城下一指,接著說:
你們當中,曾有在我麾下效力的,也有曾與我并肩作戰的,請你們告訴我,我李從珂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大軍圍城)
李從珂是越說越激動,他熱淚橫流,聲音嘶啞,又是一陣大喊:
如今,權臣擅權,天子聽信讒言,竟然迫害自己的兄弟骨肉,我李從珂究竟犯了什么罪過,你們非要置我于死地!
說完了,李從珂是放聲大哭,嗷嗷哭,那真是老傷心了。
亂世之際,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如果哭有用,那么秦朝,漢朝,唐朝就不會滅亡,可是這一次,李從珂的哭泣,他的陳情,他的血淚,卻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李從珂的眼淚,我們首先說,是真的。
城防崩潰,士卒們死傷慘重,眼下是必死之局,作為一個人,這是他面對死亡最真實的恐懼。
再回首自己這一生,“從先帝百戰,金創滿身”,他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樣的地步,他氣憤,他感慨,他覺得命運對他不公正。
所以他的眼淚,是他情感的自然流露和釋放。
您要想,李從珂的這番話,其實是很有感染力的,他一說完,城下有很多士兵都唉聲嘆氣,也都眼角有淚了,但是這個時候,大家對李從珂的態度也只是同情,哎,你的確很可憐,但是我們是朝廷的官軍,你是反賊,同情歸同情,該打你還是要打你。
那這個時候,朝廷大軍里一個叫做張虔釗的將領,給李從珂送上了一份助攻。
李從珂說完這些話之后,其實朝廷軍還是在繼續攻城,但是這些士卒啊,被李從珂這一頓激情演說之后,他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攻城的這個步伐啊,這個效率啊,逐漸就慢了點。
人心都是肉長的,大家心里都會尋思事兒。
按說既然慢了,那你張虔釗作為將領,督促士卒們排除雜念,加緊攻城就得了,但張虔釗不這么做,他當時很憤怒,很生氣,他命令自己的親兵拿著刀劍在士卒們的背后,逼迫士卒們趕緊登上城墻,攻打李從珂。
結果,張虔釗的督戰沒起到正向作用,反而引起了士卒們的強烈不滿,這幫士卒也不攻城了,而是調轉方向,奔著張虔釗就來了。
士卒們可能覺得,你看人家李從珂多好啊,字字泣血,眼淚陳情,人家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的好說話,你再看你張虔釗,你還拿刀逼我們,你太不是東西了!
好啊,我們不上你就要整死我們?我們才不死呢,我們先把你整死!
(引兵投降 楊思權)
士卒嘩變,一下子朝廷軍這邊就亂套了。
朝廷軍這邊的將領,有張虔釗,尹暉,王思同,以及楊思權。
士兵們反攻張虔釗,張虔釗嚇的不輕,趕緊騎馬逃走,后來他不僅沒有再返回戰場,他甚至都沒返回后唐,直接投奔孟知祥的后蜀了。
張虔釗一逃,這個時候楊思權一看情況有變,他當即在城下大喊:
兄弟們,潞王才是我們真正的主公啊。
尹暉一看楊思權要投降,他也跟著喊,說是啊,現在歸順,人人都有封賞。
這哥倆一吆喝,將士們紛紛放下武器,選擇歸順潞王。
在別的朝代,平亂的軍隊歸順了叛亂的軍隊,這很少見,但是在五代十國時期,卻十分的稀松平常,畢竟當年明宗也是這么上位的。
至于剩下的這個王思同,他屬于是李從厚的近臣,心腹之人,?;逝?,他肯定不投降,于是也逃走了,那么這場戰爭,就以李從珂的勝利而告終,而且還是以少勝多,絕地翻盤。
那么這個時候,我們就要說,李從珂的眼淚,是真的,但也是假的。
他在城破人亡之前登上城頭,這其實是一種刻意制造出來的戲劇張力。
他用自己渾身的傷痕來塑造自己才是忠臣良將的形象,他用聲淚俱下來博得士卒們的廣泛同情,他純純是在表演吶。
李從厚調動李從珂,李從珂不干,起兵作亂,李從厚又派兵平亂,這其實是皇室兄弟們之間的政治斗爭,但是李從珂把兩個人的斗爭改變成了“奸臣迫害忠良”,他光說自己是忠臣,自己是被迫害的,卻不說自己抗命不遵,起兵謀逆的事實。
那我們總結來說,李從珂的這一場大哭,就是既真又假。
他哭是真哭,但他哭的目的不是為了發泄情緒,而是為了扭轉戰局,用真實的情感作為工具,這是真悲情為假敘事提供感染力,假表演為真求生開辟新道路。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啊,看似軟弱的李從珂,實際上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我們再看史料中的一處記載,那就更加有意思了:
《資治通鑒·后唐紀八》:外軍亦潰,思同等六節度使皆遁去。潞王建大將旗鼓,整眾而東。
這段話就是說,楊思權和尹暉投降之后,李從珂立刻換了一副面孔,也不哭了,也不鬧了,情緒光速恢復,他馬上就整頓軍隊,集結將帥,奔著洛陽就去了。
臉變的這么快,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是李從珂提前算計好的。
(憂心忡忡 李從厚)
大軍兵敗,這回該洛陽城里的李從厚扇自己的嘴巴子了,皇帝十分慌張,立刻叫來朱弘昭和馮赟商量對策。
李從厚說:先帝在位的時候,朕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皇帝,今日為天子,都是被諸位臣公所擁立,因為朕信任你們,把朝政都交給你們來負責,你們平時所發布的命令,國家之計劃,朕無不準奏,朕都支持你們,這次興兵討伐鳳翔李從珂,出兵之前,你們胯下???,說收拾李從珂不過是發蒙振落,瞬息而定,結果大軍慘敗,那事已至此,你們有什么辦法可以扭轉戰局么?
朱弘昭和馮赟平庸無能,他們哪兒有辦法啊,只好默然不語,李從厚一看他倆不吱聲,又攮上熊話了,唉聲嘆氣道:
既然你們沒有辦法,朕就向西而去,迎接潞王,以帝位相讓,潞王如果免朕一死,實在僥幸,如果還是要殺朕,朕也無話可說。
話是這么說,可是從秦并天下以來,歷史上有幾個禪讓的皇帝?又有幾個真心實意禪讓的呢?
權力的滋味就像上癮的毒藥,帝王們寧愿服毒而死,也不愿意拱手讓人。
所以李從厚一邊嚷嚷著要投降,一邊趕緊宣召成德節度使石敬瑭入朝護衛,并且把長安內的禁軍力量全都集合了起來,這完全是打算背水一戰的節奏。
甚至,李從厚還把李重吉和李惠明給處死了。
您想想,皇帝要是真心實意投降,怎么可能把李從珂的兒子和女兒給弄死呢?
李從厚不會投降,他只相信,敗者為寇,勝者為王。
在李從厚看來,李從珂就算是守住了鳳翔,招攬了自己派出去的大軍,也不過是據有一城之地,而自己是后唐天子,節制天下,又手握禁軍,自己只要集中精力,對付李從珂完全是小意思。
寫了兩年多的五代史,作者或許能稍微理解李從厚為什么明明面對新敗還如此自信,因為,少不更事的他把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唐天子,而不是后唐天子,他以為他和安史之亂之前的大唐帝王們一樣,位尊九五,執掌天下,可他不知道,五代藩鎮早成了獨立王國,各地軍閥,包括京師禁軍,誰不是暗藏投機之心?
人越是在窮途末路之際,就越是會生出自己柳暗花明的幻覺來。
李從厚難以想象,當李從珂的眼淚從鳳翔城頭一滴一滴流出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輸了。
原來,在某些時刻,情感比暴力,還要管用。
參考資料:
《資治通鑒·后唐紀七》、《新五代史·唐本紀第七》
孫昉.細論五代武力集團義親關系.北方論叢,2011
史俊超.猜忌與反目——以五代十國三養子為中心的考察.江蘇第二師范學院學報,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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