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我的兒啊，你起來看看啊，看看你的孩兒啊。”王爺爺握著兒子冰冷的手，任憑他如何地嘶聲哭喊，兒子年輕的生命還是走到了盡頭。這是世間最大的痛，悲傷的哀樂仿佛凝固了時間，突來的坍塌和長途的顛簸，讓兒子的身子破了相，兩個孫子廳廳和航航跪在地上擦拭著父親滿是傷痕的身體。那個曾經許諾要給他們蓋新房買玩具的爸爸閉上了眼，幾個小時后兄弟倆將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中，摔破陶盆與爸爸做最后的告別。

王爺爺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患上腎病綜合征的他，平日里會時常陷入昏迷，而清醒時，眼前晃動著總是這個家曾經圓滿的模樣。十多年前，他和老伴終于攢夠了彩禮，給兒子娶上了媳婦兒。第二年大孫子響亮的啼哭聲打破了老屋的寧靜，又隔一年小孫子航航也帶著懵懂的笑來到世間。“有人氣兒才叫家啊，熱熱鬧鬧的多好啊，咱家有這一對兒車軸漢，往后的日子，有奔頭著呢！”老輩人最講傳承，家里添了兩個大胖小子，看著兩個虎頭虎腦的孫子咿咿呀呀，王爺爺心里打心眼里感到高興又滿足。

“看我倆大兒，眼睛水汪汪的。”航航爸把兒子們舉過頭頂，貪婪地呼吸著兒子們身上的小奶味兒。“等爸爸賺錢了，咱們蓋新房子，買玩具，以后頓頓吃肉！好不好？”為了這沉甸甸的承諾，航航爸聯系了緬甸的礦上，想著國外工資高一些，做幾年攢點錢，讓一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國外山高路遠，我心里一點底也沒有，可看著兒子從毛頭小子，變成了守護一家的頂梁柱，我知道兒子變了，也沒多說什么，就想著一切順利就好。”兒子出發前的承諾還歷歷在目，王爺爺心想這個家終于走上了正軌，哪怕大人多受點累，只要能給兩個孫子更好的生活，這一切都值。

然而，兒子還沒在國外干多久，天大的噩耗就突然傳回了國內，航航爸作業的礦井發生坍塌，人悶在里面窒息過世。王爺爺和老伴聽到消息當場暈厥，醒來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接我兒……回家，讓他回家，不能讓他留在國外孤零零的。”王爺爺求人借錢幾經周折，才把兒子的尸首接到了國內。

安頓好兒子的后事，之前吊著王爺爺和老伴的一口氣迅速消散，老兩口身體肉眼可見的衰敗，有時一天都吃不下一粒米，經常喝點水度著命。“兒，你走了孩子們咋整啊，你叫我和你爸該咋活啊。”老伴整日抱著航航爸的衣服喃喃自語，她時常坐在墻頭呼喚兒子的小名，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沒過多久老伴就癱倒在了床上。

彌留之際，老伴用最后的力氣對王爺爺說道心中的不舍，“他爺，你一定要撐住，一定把咱的孫子帶大，讓兒子有個后，告訴他們他爸爸是好樣的，一定叫他們好好讀書，將來孝順你……”老伴的囑托字字泣血，至今還在王爺爺耳邊回蕩。話音落下，老伴撒開了手，曾經相依為命的老伴，也隨了兒子去了，只留下王爺爺面對這破碎的家。

好好的一個熱熱鬧鬧的家，兒子走了，老伴也走了，王爺爺感覺這一切都像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然而不幸還遠沒有結束，兒媳謊稱自己陪親家母看病一去不歸，王爺爺心善，他知道兒媳這次走了，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臨走時，爺爺把自己全部的積蓄8000元交給兒媳，囑托要好好帶親家母檢查。

王爺爺心里明白，兒子沒了，這個家對于兒媳來說再也沒有了牽絆，兒媳還年輕，不可能窩在山溝里守一輩子活寡。“我不怪她，就盼著她念著骨肉情分，沒事多回來看看孩子，孫子在這世上就這一個至親了，要是連媽媽也不要他們了，孩子的心該有多疼啊。”王爺爺滿眼凄涼，一想到這些就替孫子以后的日子發愁。

兒子沒了，老伴沒了，兒媳走了，好端端的六口之家，現在只剩孤老遺少3口人，航航兄弟只能依靠已經七十多的重病爺爺。“爺爺，是不是我倆沒出生的話，爸爸就不會去打工，那現在爸爸和奶奶都還活著，那一家子人都在該多好啊。”孫子的話刺痛了王爺爺的淚窩。

上次檢查醫生告訴自己，可能不久就要透析治療，這對于搖搖欲墜的家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要是自己也撐不住撒手去了，那時屋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兩個稚嫩的孫子徹底淪落成無垠的小草，小小的他們該怎么活下去。越來越多的擔憂仍繞在王爺爺心頭，每次睡不著的時候，腦子里都是孫子吃不上喝不上的畫面。

王爺爺最近在教兄弟倆做飯，他越發感覺到自己馬上要油盡燈枯，要是自己一下子走了也好，就怕癱在床上，到時候還要兩個孫子伺候。“兒啊，老婆子，我怕是不中用了，現在兩三天才上一次廁所，全身腫的像個葫蘆，咱們家這兩根苗……我怕我養不大他們了。”王爺爺淚眼滂沱，現在什么活計也做不動了，祖孫三人全靠低保度日，未來孫子要用的東西越來越多，就算是自己活著也難撐下去，要是沒了……王爺爺不敢想，只能挨一天算一天，多么希望自己能多挨幾年，哪怕把孫子都送進了初中，自己也會少一絲牽掛。原創作品，嚴禁任何形式轉載，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