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商是人類政治文明發展中的一項重要發明，以“大家商量著辦”的方式解決公共事務中的分歧，形成最大公約數。協商是文明社會的常態，有商有量，有進有退，互利共贏。協商是多層次的，廟堂之上、江湖之遠，有話好好說，有事好商量。如果說以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為代表的協商民主解決的是國計民生的大事，那么基層的“微協商”則是解決人民群眾急難愁盼“關鍵小事”的制勝法寶。

在超大城市的基層治理中，“微協商”尤其必要。超大城市是一個復雜巨系統，包括產業多樣性、階層多樣性、職業多樣性、利益多樣性、組織多樣性。多樣性有助于創新，有利于跨界合作，但也會帶來高復雜性，如安全生產風險、利益分化、偏好多元、社會沖突等。這樣的高復雜性使得超大城市基層治理經常面臨各種各樣的棘手問題。

新形勢下，有必要加強組織建設、創新工作機制，打通市民參與社會治理的“最后一公里”，以人民群眾關切的“關鍵小事”為切入口，通過“微協商”不斷拓寬基層組織、人民群眾有序參與基層治理渠道，助力構建人人參與、人人負責、人人奉獻、人人共享的城市治理共同體。

「聚民意 順民心」

超大城市基層治理是一個系統性工程，存在大量的模糊性需求與地方性知識。政府不能包辦一切，更不能“一刀切”，而要在與人民群眾的高頻良性互動中不斷調整政策、優化舉措。

近年來，上海通過不斷加強協商平臺建設，構建深入基層一線的協商機制，堅持問需于民、問計于民、問效于民。比如，在全市范圍設立政協委員工作站、界別委員工作室、聯系服務群眾聯系點，推動“全國—市—區”三級政協委員在基層治理中的聯動；各區通過“區級—街鎮—村居”三級協商平臺建設，將民主協商前置到群眾意見表達、需求收集階段，不斷激發群眾自治意識、提高群眾自治能力。

民主協商在基層的落地，不僅需要自上而下的組織體系建設來提供一個信息溝通、資源共享的平臺，還需要暢通人民群眾自下而上主動參與社會治理的路徑。“微協商”對基層治理效能的優化就在于通過廣泛、充分、有效的對話，識別、吸納不同個體或群體的利益訴求，并在政策的制定與實施中實現“共識的生產”，不斷培育城鄉社區的社會資本、提升居民的民主參與能力，將廣大人民群眾從公共事務的“旁觀者”轉變為“局內人”，以有溫度的協商助推高質量的治理。

在黃浦區打浦橋街道蒙西小區，有11個樓棟位于蒙自西路沿街面，出門就是人行道和馬路，抬頭有一排高壓線，地下有埋在深處的弱電管線，加梯技術難度極大、協調事宜復雜。一開始，這11個樓棟均被列為“不適合加梯樓棟”。但考慮到居民加梯意愿十分強烈，街道決定啟動“一梯一策”計劃，根據建筑條件、結構類型、使用狀況，為各個樓棟量身定制方案，著力尋找社區利益的“最大公約數”。

在加梯設計、簽約、申報、公示等過程中，街道政協委員工作站適時組織“零距離座談會”，通過電梯加裝各階段、各環節的全過程協商，為后續提出解決方案奠定了良好民意基礎。最終，在兼顧平衡各方訴求的前提下，街道聯手相關部門采取“借地借道”“錯位安裝”等方式成功解決了空間問題，實現了蒙西小區電梯改造“能裝盡裝”全覆蓋。

這一成功實踐充分彰顯基層“微協商”是動員群眾、集思廣益的過程，是議程設置、凝聚共識的過程，是科學決策、民主決策的過程。

「創平臺 解民憂」

“微協商”既需要吸納民眾意見，也需要專業知識，并將繁雜的、非程式化的利益訴求轉化為便于政府回應與處理的規范化利益表達，進而實現民眾需求與政策過程的低成本、高質量銜接，實現基層問題特殊性與公共政策普遍性之間的融通。

在上海，“微協商”之所以能夠發揮作用，很大程度上基于政協委員工作站的平臺優勢，從包容性、協同性、專業性三個維度提升了基層政府的協商治理能力。所謂包容性，即政協作為制度化的平臺與機制，能夠最大程度將居民、代表人士、屬地領導、企業、政府各級職能部門等利益相關方納入，以協商創造共識；所謂協同性，即將多個職能部門、多個領域的主體聚集到一起，更好地調配跨部門、跨領域的資源。所謂專業性，即來自各個界別的政協委員基于自身專業特長，提供專業化的對策建議。

“微協商”之所以得到人民群眾認可，很大程度上是政協委員的界別代表性為基層治理注入了活力。政協按界別來組成，是人民政協的一大特色。政協委員不是以地區代表的身份進行活動，而是以黨派、團體和其他界別代表的身份進行活動。這種界別代表性可以使分散、個別的意見得到系統、綜合的表達。

基層治理的高度復雜性，亦需要不同領域的專業知識和治理資源介入。多數時候，政協委員能夠跨越區域，整合多學科知識，鏈接多界別資源，在“結構—功能”上與人大代表、黨政領導形成高度互補，進而可以更高效地解決基層棘手問題。

在寶山區羅涇鎮，“微協商”圍繞鄉村產業振興，以工作站為載體，匯聚政協委員、專家智庫、政府職能部門等多方力量集思廣益謀發展，整合各類資源打造出頗具創造性的“山海涇風物志”公共品牌，進而推出特色農文創產品，擴大了本地農產品知名度。

進一步分析，“微協商”上接天線、下接地氣、中得人和，成為解決“關鍵小事”的長效機制之一。上接天線，特指黨委領導、政府負責并依托政協委員工作站搭建各類治理資源匯聚整合的平臺；下接地氣，特指社會協同、公眾參與，以平等、溝通、妥協、互惠的方式解決民生關切和治理難題；中得人和，強調共建共治共享，旨在打造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進而將參與性、包容性與專業性相結合，讓特大城市的基層治理既有法度又有溫度。

（作者分別為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博士生趙茜、教授熊易寒）

原標題：《理論在一線｜城市基層治理何以上接天線、下接地氣、中得人和》

欄目主編：王珍 題圖來源：IC photo(資料圖) 圖片編輯：曹立媛

來源：作者：趙茜 熊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