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老槐樹底下,我攥著診斷書的手直哆嗦。"子宮肌瘤?這不就是老輩子說的'寡婦病'!"村衛生所的劉大夫嘬著牙花子:"瘤子比鴨蛋還大,城里醫院得花這個數!"他五指叉開晃了晃,我家房梁上那窩燕子正嘰喳亂叫。
那年頭村里剛通水泥路,家家戶戶還指著麥子換彩禮錢。我家那口子在建筑隊摔斷腰后,藥罐子比米缸還滿當。婆婆杵著拐棍罵街:"不下蛋的母雞還長瘤子,老張家造孽喲!"屋檐下雨滴砸在搪瓷盆里,叮當得像催命符。
記得鎮上老師說過句文縐縐的話:"病是肉身寫的血書",當時還笑人家酸腐。可當夜我疼得蜷在炕席上打滾,突然聽見肚子里"咕嚕"一聲——像三月化凍的冰河裂開縫。您說奇不奇?這節骨眼上,腸子倒跟我嘮上嗑了!
(沖突引入)要是早十年,我肯定抄起搟面杖把這"妖孽"打出去。可那年我都三十八了,難道真要像村西頭王婆子似的,等瘤子撐破肚皮才灌香灰?
「腸鳴救命」
手術費湊不夠,我偷摸去找神婆李三姑。剛進門就看見供桌上擺著褪色的塑料菩薩,香火熏得墻黑黢黢。"心不誠神仙也難救!"她捻著我帶來的二十塊錢,黃板牙呲著:"今晚子時面朝北跪著..."
"跪個屁!"我肚子突然"嗚——"地長嘯,跟拖拉機發動似的。李三姑嚇得蹦起來撞翻供桌,桃木劍正好扎進我懷里。那天我攥著桃木劍跌跌撞撞跑回家,半夜疼急了戳自己肚皮,竟捅出個土法子——哪兒叫喚就揉哪兒,揉著揉著能睡個圓圏覺。
「劫在麥田」
轉年開春疼得扛不住,被表姐拽進縣醫院。白熾燈照得手術刀亮得瘆人,主刀大夫邊劃拉我肚皮邊跟護士嘮:"昨兒麻將輸三百..."我突然聽見肚子里"咯嘣"脆響,像麥稈折斷的聲兒!
"停手!"我詐尸般坐起來,拉扯得腸子嘩啦流出來半截。滿手術室嚇得嗷嗷叫,我盯著染血的瘤子突然笑出聲——那玩意兒紫亮亮的,活脫脫像老墳頭長的毒蘑菇!
「緣起糞堆」
2019年二次手術掏空家底,男人蹲院門口抽旱煙:"離了吧,別拖死我。"我正抹淚呢,肚子突然"咕咕咕"三連響,跟母雞抱窩似的。鬼使神差摸到后山,撞見放羊的徐瘸子正扒拉牛糞:"喲,張寡婦這臉黃的,快趕上我家騾子尿了!"
誰成想這老光棍竟是市醫院退休的!他杵著放羊鞭在我肚皮按了按:"子宮寒得能凍豆腐,西醫管屁用?"當晚他扔來布包,里頭裹著三根曬蔫的紫花地丁:"煮水當茶喝,死馬當活馬醫!"
"徐叔,這草根比黃連還苦..."
"嫌苦?等著瘤子把你苦膽擠爆!"他啐口唾沫搓羊糞蛋,"知道為啥疼嗎?你身子比你還明白!"
"身子能明白啥?"
"它喊餓你胡吃海塞,它喊累你熬夜追劇!"羊鞭突然抽得老槐樹啪啪響,"五臟廟供著三尊神——饑神、勞神、郁神!"
如今我頂著"地丁西施"的名號在鎮上開茶館,紫花地丁種滿后山坡。去年徐瘸子腦溢血走了,下葬時我往棺材縫塞了把鮮草藥——到底沒告訴老頭,當年那"腸鳴神功"是疼出的幻覺。
城里專家總追著問抗癌秘訣,我指著茶案上咕嘟冒泡的陶罐笑:"哪是草藥靈喲!"罐里翻滾的紫花地丁像在跳舞。當你被逼到聽見腸子說話,暴雨天察覺膝蓋發酸,半夜喘不上氣發現枕頭濕透——老天爺早在你骨頭里刻了本生存指南!
那些年婆婆罵我是"瘤子精",男人嫌我是"藥罐子",可他們不知道:
> 子宮里結的不是瘤子,是憋屈了半輩子的啞巴淚;
> 腸鳴不是妖孽作祟,是肉身在替他娘的發聲!
現在小姑娘來買養顏茶,我都塞張手寫紙條:"疼是身子在罵街,病是命給你遞的折子"。您猜怎么著?昨兒衛生所劉大夫居然來討紙條,說他脂肪肝鬧得厲害——您說這算不算劫里修的緣?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