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39年，兩個中年人意外相遇。

男人是著名戲劇家田漢，女人是他的前妻黃大琳。

離婚十年后，他們像老朋友一樣聊天，沒有怨恨，沒有尷尬。

——《壹》——

兩個女孩的約定

故事要從1916年說起，長沙周南女校里，兩個女孩成了形影不離的好友，易漱瑜活潑開朗，黃大琳內向安靜， 一個像姐姐，一個像妹妹。

她們都是湖南長沙人，都在吉林認識。

黃大琳的祖父黃彝凱參與過維新變法，失敗后在江寧任上中毒身亡，母親曹氏帶著孩子投奔吉林親屬，黃大琳就在那里的幼稚園遇到了易漱瑜。

在周南女校的三年里，易漱瑜總是照顧著黃大琳。

買文具，易漱瑜會多買一份給黃大琳，生病了，易漱瑜會陪床照顧，她們約定，無論走到哪里，都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1920年，易漱瑜畢業后嫁給了戲劇家田漢。

婚后不久，她隨田漢去日本留學，黃大琳留在國內繼續讀書，但兩人的書信從未斷過，易漱瑜在信中描述東京的生活，田漢的戲劇理想，還有她對未來的憧憬。

黃大琳則在信中傾訴求學的煩惱，對未來的迷茫。

距離沒有沖淡她們的友情，反而讓這份感情更加珍貴，1925年，噩耗傳來，易漱瑜在上海病重。

易漱瑜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 肺病已經折磨她大半年，醫生說時間不多了，田漢守在床邊，眼中滿含淚水。

易漱瑜握著他的手，又握著趕來探望的黃大琳的手。

"大琳，我有話要對你說。"易漱瑜的聲音很輕很輕，黃大琳俯身靠近，"田漢這個人，心思全在戲劇上，生活上一塌糊涂，我走了，他怎么辦？"

易漱瑜的眼淚滴在枕頭上："大琳，你嫁給他吧，替我照顧他。"

——《貳》——

臨終的托付

黃大琳愣住了， 她從未想過要嫁給田漢，她對田漢沒有愛情，只是把他當作好友的丈夫，"漱瑜姐，你別這樣說。"黃大琳想要拒絕。

"答應我， 就當是為了我們的友情。"

易漱瑜用盡全身力氣握住黃大琳的手："我只能托付給你了。"黃大琳含著淚點了點頭，幾天后，易漱瑜去世，田漢痛不欲生，整日借酒消愁。

黃大琳默默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做飯，洗衣，收拾房間，她把承諾當作使命。

1927年，黃大琳和田漢結婚了，沒有婚紗，沒有鮮花，沒有賓客的祝福， 只有簡單的儀式和兩個人的無奈。

田漢依然沉浸在對亡妻的思念中，黃大琳則在履行一個死去朋友的遺愿。

新婚當晚，田漢喝醉了， 他抱著易漱瑜的照片哭泣，嘴里反復念著："漱瑜，漱瑜。"黃大琳坐在床邊，看著這個為亡妻痛哭的男人。

她知道，在田漢心里，自己永遠不可能取代易漱瑜的位置。

但她還是努力去做一個好妻子，黃大琳學會了做田漢愛吃的湘菜，她把自己的首飾拿去典當，補貼家用， 田漢寫劇本到深夜，她就默默地在旁邊削蘋果。

田漢情緒低落時，她就靜靜地陪伴，不打擾，不詢問。

田漢卻越來越冷漠， 他把黃大琳當作生活助手，當作易漱瑜的替身，在他給日本友人村松梢風的信中，他寫道："人生的春天只有一次，我的春天已經隨漱瑜而去。"

黃大琳看到這封信的草稿，她沒有憤怒，只有深深的悲哀。

她明白，自己在這個家里，只是一個過客。

——《叁》——

第三者的出現

1928年，一切都變了，田漢開始頻繁收到信件，寄信人是一個叫林維中的女教師， 她在報紙上讀到田漢的劇本，被深深打動，主動寫信表達敬意。

一來二去，兩人通信三年， 從文學探討到人生感悟，從戲劇理想到個人情感。

林維中的信件讓田漢重新燃起對生活的熱情，黃大琳注意到了變化，田漢不再整日愁眉苦臉，開始認真打理自己的外表。

他寫信的頻率也明顯增加，每次收到來信都會高興好幾天。

黃大琳偷偷看了田漢的信件， 她看到田漢對林維中表達的愛意，看到他對未來的憧憬，那些溫柔的話語，從未對自己說過。

她做了一個決定，1929年，黃大琳主動提出離婚。

"田漢，我們分開吧。"她平靜地說，田漢愣住了，他以為黃大琳會哭鬧，會質問，會挽留，但她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平靜地提出分手。

田漢想要解釋什么，"不用解釋， 我都知道。"黃大琳搖搖頭。

"我們這樣下去，對誰都不好。"田漢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黃大琳說得對，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是建立在死者遺愿和生者義務基礎上的。

沒有愛情的婚姻，注定不會幸福，"我對不起你。"田漢低下頭。

"你沒有對不起我。 是我們都對不起自己。"黃大琳的聲音很輕，"漱瑜姐的心意我已經完成了，現在，該為自己活了。"

離婚手續辦得很簡單。

田漢給黃大琳寫了一張紙條："為著我們的精神的自由，我決然與你小別了，親愛的大琳。"他還資助黃大琳去日本留學， 這是他能給她的最后的關懷。

——《肆》——

各自的路

黃大琳去了日本， 她終于有機會為自己而活，在東京的大學里，她專心學習教育學，認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是田漢的妻子，她就是她自己，黃大琳。

田漢和林維中結了婚， 他終于找到了易漱瑜之后的第二個春天，新的妻子讓他重新體驗到愛情的甜蜜，創作熱情也空前高漲。

1939年，在桂林的偶遇，驗證了他們選擇的正確性。

"大琳，你還好嗎？"田漢關切地問，"很好，我在教書，很充實。"黃大琳微笑著回答，他們聊了很久，像老朋友一樣。

聊各自的生活，聊共同的回憶，聊對未來的打算。

沒有怨恨，沒有遺憾，只有一種淡淡的溫暖，分別時，田漢說："謝謝你，大琳。"黃大琳說："也謝謝你，田漢。"

黃大琳的故事，不只是個人的悲喜。

在那個時代，女性的命運往往不由自己掌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朋友的遺愿，社會的期待，都可能決定一個女人的一生。

黃大琳因為一個承諾，嫁給了不愛的人。

但她也展現了那個時代女性的另一面，當她意識到婚姻的錯誤時，她沒有選擇忍受和妥協， 她主動提出離婚，主動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

這需要巨大的勇氣，更難得的是她的寬容。

她沒有怨恨田漢，沒有怨恨林維中，甚至沒有怨恨易漱瑜，她明白，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包括她自己。

田漢后來在回憶錄中寫道："大琳是我見過的最寬容的女人， 她讓我明白，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這句話，或許是對黃大琳最好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