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峻節(jié)貫云霄,通方堪遠大。當一座小城以蒼穹為名,便注定要承載天地間的壯闊與柔情。
晨光初染漳江,水面浮起一層淺綠薄紗,被風(fēng)揉皺,漾開層層疊疊的銀紋。柳枝垂入清波,如少女臨鏡梳妝,發(fā)梢拂過處,碎金般的陽光在漣漪間跳躍。這條被云霄人喚作“母親河”的水脈,自古便是血脈與文明的臍帶——公元669年,陳政、陳元光父子沿此江開屯建堡,十七年后,朝廷詔令在此建州置郡,“漳州”之名由此誕生,云霄自此成為開漳圣地。江水千年未改其志,一如當年將士拓荒的堅毅,用川流不息的腳步哺育兩岸炊煙,將中原文化的種子播撒進閩南的紅土地。
暮色四合時,將軍山便顯露出另一種風(fēng)骨。花崗巖廣場中央,陳政父子身披石甲仗劍而立,仿佛仍守護著這座因祖母魏敬封號而命名的城池。晚風(fēng)掠過龍柱上“龍鳳呈祥”的雕紋,喚醒樹梢甜柔的彩燈。燈火次第綻放,游人跌入一片氤氳的光霧中。老者搖扇閑坐,孩童追逐嬉笑,燒烤攤升騰的煙火氣裹著蚵仔煎的鮮香——此處昨夜或是“路險迫云衢”的僻壤,今夜已是人間繁華的注腳。
云霄的呼吸在山海間起伏。向東行至漳江入海口,紅樹林正隨潮汐展演生命戲劇。漲潮時,中華白海豚在翡翠般的林冠間追逐魚群;退潮后,白鷺踏著裸露的灘涂尋覓貝類。2003年劃定的國家級保護區(qū),讓這片北回歸線北側(cè)最繁茂的“海岸森林”以每年十公頃的速度蔓延。漁民方志聰在實驗區(qū)收獲的蟶與青蟹,因得紅樹林凈水滋養(yǎng),身價竟高出市場一成半——生態(tài)與生計在此達成古老契約,一如烏山腳下“海里走王”的漁人,扁舟一葉便能載回斜風(fēng)細雨的豐饒。
云霄人擅將大地饋贈化作舌尖詩篇。下河村的楊桃林里,七八十歲的老婦指間翻飛,為果實套上保護袋,日得酬勞七八十元。“地標第一縣”的金字招牌下,四十枚地理標志商標如星辰閃耀:竹塔泥蚶的肥美、東廈鋸緣青蟹的鮮甜、下河楊桃的清潤,最終在“云霄宴”中交響成章。當十八道“云霄味”亮相京城時,盤中盛放的何止佳肴?那是山海精氣與人間巧思的結(jié)晶。
最難忘懷是尋常巷陌的人情長卷。古街老槐樹下,敞懷搖扇的老人咬開西瓜鮮紅的瓤,汁水沿皺紋蜿蜒成溪;孩童倏忽掠過青石板,笑聲撞響斑駁磚墻。深秋院落里,祖母變魔術(shù)般捧出枇杷汁,慰藉孫兒饞吻。冰涼甜液入喉的剎那,童年便有了形狀。而百年學(xué)府中的古榕,縱使寒霜壓城依舊冠蓋如云,以蒼翠蔭庇代代學(xué)子——虬根深扎處,恰是“難中求成”的云霄風(fēng)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五萬建設(shè)者懸空架起十八座渡槽,引漳江水飛越八十五公里潤澤東山島,終使“十年九旱”成往事塵煙。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漳江水流過開漳將士的甲胄,流過向東渠建設(shè)者的汗滴,終于映亮核電新城的輪廓。華龍一號機組的鋼鐵心臟在列嶼潮聲中搏動,能量如新血注入閩南大地——科技與古韻在此共舞,恰似陳元光劍鋒所指處,既劈開荊棘密布的山徑,也指向星塵浩瀚的云霄。
夜宿江濱,但見水面浮起碎銀般的月影,恍惚又是兒時與祖母數(shù)星的夜晚。遠處核電廠的燈火與漁火連成星河,天地間回蕩著無聲的叩問:所謂故鄉(xiāng),豈止是地理坐標?它是紅樹林漲落的節(jié)律,是楊桃架下的笑語,是將軍山龍柱上凝固的月光,更是每個云霄人血脈里奔涌的——山海相濟、柔韌不屈的永恒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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