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也是地下黨，還撫養過毛主席的孩子。”

當兩位警察從被審訊的老人口中聽到這句話時，不由得剎那愕然無比、驚詫萬分。

這是發生在1955年上海某公安機關一處審訊室的場景。兩名警察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位被認為是因涉及“潘漢年案”而被捕的“特務”，竟然也是一位革命同志，而且還撫養過毛主席的孩子。

這位坐在審訊椅上的人究竟是誰？他真的撫養過毛主席的孩子嗎？

一位加入共產黨的基督教牧師

這位被審訊的老人，叫做董健吾。

相較于敵對的“特務”，以及和地下黨同志這兩個相互矛盾的標簽。董健吾身上還同時擁有兩個更為矛盾對立的身份——基督教牧師與共產黨員。

1891年出生于上海青浦的董健吾，受篤信基督教的祖母影響，董健吾在教會學校度過了自己的孩童生涯。到了23歲，董健吾進入基督教創立的圣約翰大學學習神學。

提起這所教會創辦的大學，對于當代大眾而言大多不曾耳聞。但在近代史上，不少知名人物就曾從這所大學的校門走出，在歷史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比如，當董健吾在這所學府的書齋講堂內皓首窮經、參透義理時，有兩位日后的名人也同在一片屋檐上埋頭苦讀。

他們就是后來擔任國民政府財政部長和外交部長的宋子文，以及幾年后在巴黎和會上據理力爭、拒絕在和約上簽字的外交家顧維鈞。

但一心想著敬仰神靈、奉獻上帝的董健吾，沒有想過未來要激蕩幾番時代的波瀾。而是通過繼續在神學院進修兩年的方式，成為一名正式的牧師。

信仰西洋教仍堅守中國心

如果用一個詞來概括董健吾最鮮明的精神氣概，那無疑是虔誠。這種虔誠既是他對自己篤信不疑的宗教和信仰的崇敬，也是對生養自己的國家、血脈所根植的民族的熱愛和忠誠。

而不久之后一場改變中國歷史進程的“五四運動”，如同一把有力的燧石，在猛烈的摩擦后，瞬間將董健吾心中的火種，燃燒成熊熊烈焰，用一片火紅明亮，照亮了前方的人生道路。

6年后， 令人震驚的“五卅慘案”爆發。義憤填膺的董健吾降下校園旗桿上的美國國旗，升起中國國旗，以示反抗。而他也因此被趕出校門。

之后董健吾成為上海圣彼得教堂的牧師，每日悉心講經布道,用對神靈的虔誠暫且阻擋時代洪流的紛擾。

有信仰的人被另一種偉大的信仰吸引

如果沒有意外，董健吾只是一個有著高尚愛國主義情感的虔誠牧師，為朝夕相處的信徒們給予慰藉、關懷和仁愛，過完平凡但充實的一生。

但一位叫浦化人的人物的出現，卻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他是董健吾在圣約翰大學的同學，也是一名共產黨員。

在浦化人的邀請下，董健吾來到了叱咤風云的馮玉祥的軍隊中。

之所以會效命馮玉祥，是因為馮玉祥對基督教頗有好感，認為基督教的不少思想和自己的治軍理念不謀而合，便鼓勵士兵們信仰基督教。

在這樣一支基督教色彩濃厚的軍隊中，董健吾正好可以發揮自己作為牧師的作用。而在馮玉祥軍中，董健吾還結識了馮玉祥軍隊的政治部主任劉伯堅。他同樣也是一名共產黨員。

與共產黨人的直接接觸，讓董健吾對共產黨有了十分深切了解。

在董健吾看來，和自己對上帝的虔誠信仰一樣，共產黨追求民族獨立、解放天下蒼生的理想，同樣是值得用風險乃至犧牲去追尋和踐行。

就這樣，董健吾正式加入共產黨。成為一名身為基督教牧師的共產黨員，這一在中國共產黨歷史上極為特殊的身份標簽。

開辦幼兒園掩護領導人與烈士子女

就在董健吾加入共產黨的1927年，蔣介石悍然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大肆屠殺革命人士。

而董健吾也被吸收為黨組織中發揮情報搜集和肅反工作的“中央特科”人員。之后，董健吾回到上海，利用牧師做掩護搜集情報，上演了一幕幕諜海傳奇。

而隨著革命斗爭愈發嚴峻和殘酷，不少革命者的孩子，或因為父母為了信仰和理想獻出生命成為孤兒，或因為父母日復一日居無定所，而無法和家人團聚，享受應有的照顧和愛護。

1930年，董健吾在陳賡指示下，通過自己身份創辦了“大同幼稚園”，以對中央領導人和烈士的子女進行集中性的安頓保護。為了籌措這一筆巨額花銷，董健吾將名下田地悉數售賣，還通過布道的方式四處募捐。

為了防止特務機關的潛在破壞，董健吾甚至還通過自己的關系網絡，邀請起國民黨元老于右任，為幼兒園親筆書寫牌匾。

不久，毛澤東與楊開慧的孩子毛岸英、毛岸青、毛岸龍，澎湃、蔡和森、惲代英等人的子女都來到這里，得到細致入微的照顧。

期間，除了毛岸龍因為患上痢疾救治無效不幸夭折外，這些稚嫩可愛的孩童們，都度過了一段平安快樂的時光。

就在董健吾和孩子們可以稍稍喘口氣時，1932年，顧順章被捕叛變，黨組織又遭到一場血雨腥風，幾近癱瘓。大同幼稚園被迫解散，孩子們被分批轉移。

而董健吾則將毛岸英和毛岸青留在身邊親自撫養照顧。之后董健吾又將二人送至自己的一位外宅家撫養。

但不曾想這位外宅時常虐待二人，二人無法忍受被迫逃離，在上海四處流浪。

好在董健吾最終將二人尋回。

此時時間已進入1936年，抗戰的烽煙依然隱約可見。為了孩子的安全，經組織同意，董健吾利用和張學良的關系，將二人一路輾轉送到蘇聯。

革命勝利后隱姓埋名卻被當“特務”揪出

毛岸青和毛岸英被送走了，董健吾的傳奇還在繼續。之后，董健吾繼續利用自己的身份和關系，活躍在國共兩黨間。甚至還護送美國記者埃德加·思諾前往陜北蘇區進行采訪。

以至于解放后思諾重返中國時，還專門提出要再見一見董健吾。

抗戰期間，董健吾與潘漢年單線聯系。但隨著潘漢年突然去往香港，導致聯系中斷。找不到黨組織的董健吾只得隱姓埋名，一直到新中國建立。

直到1955年因“潘漢年案”牽連，被錯當作特務抓捕后，其真實身份才被人知曉。

1961年，曾經與他并肩作戰的陳賡專程來到上海看望董健吾。

董健吾也在當年被聘為上海市人民政府參事。

這一年12月25日，董健吾帶著貫穿一生的，赤忱熱烈的對國家、對民族、對民眾的熱愛、虔誠、悲憫和感懷，在這個他所信仰的宗教十分重要的日子，離開人世。

結語

基督教和共產主義，這兩項在人們心目中截然不同的思想信念，就這樣完美地融合于一人之身。

興許，二者同樣對于信仰的真摯和堅定，讓董健吾愿意付出一切去踐行。就像千千萬如董健吾一樣的革命者，在信仰的引領下所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