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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天的時間足夠讓一個新入局者完成初步的啟動、擴張和調整,同時收集足夠多的市場反饋。
京東入局外賣的100天之中,狂飆突進,訂單量突破了2000萬,但在成績背后,又出現了哪些問題和挑戰?
文 |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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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迷茫的騎手
從2月11日宣布上線至今,京東外賣已推出近100天。100天是觀察一個新事物和新入局者很關鍵的時間節點,中國歷史上有“百日維新”,而大洋彼岸特朗普的“百日新政”淪為了“百日亂局”。
100天足夠讓一個新入局者完成初步的啟動、擴張和調整,同時收集足夠多的市場反饋。
京東外賣最初高調入局,打出“品質外賣”的旗號,為5月1日前入駐的商家“全年免傭”并提出為旗下的全職騎手繳納五險一金,一時間為其贏得了來自商家、騎手和消費者的贊譽。
但這些理念在這100天中不斷與現實進行著激烈的碰撞。
在社交平臺上,對京東外賣的吐槽越來越多。首先來自于外賣騎手。
目前承擔京東外賣配送的騎手大致可以分為全職騎手、小隊騎手和眾包騎手。
全職騎手是“只派不搶”,系統能派到足夠多的單,不用跟別人爭搶了,也不能挑單、拒單;
眾包騎手自由接單,不受太多約束,工作時長和強度取決于個人,也可以多個平臺接單,就是需要不斷搶單;
小隊騎手不是全職,但相比自由的眾包騎手,跟平臺關系更緊密,每天需要在特定的排班時段內工作,有固定任務量,還要進行單量考核。
京東外賣在2月19日宣布為旗下全職騎手繳納五險一金,隨后完成了與超1萬名全職騎手的簽約,并在4月27日宣布將在未來三個月,招聘10萬名全職騎手,劉強東甚至在朋友圈呼吁“所有快遞員和騎手都可以獲得五險一金待遇”。
這項看似對騎手普惠性的待遇在執行中卻存在一些偏差,很多騎手對如何才能成為全職騎手深感迷茫,京東外賣的全職騎手招募采用邀約制,然而,達到什么標準才能被邀請誰也說不清楚。
在媒體的報道中,既有在達達有著10年配送經驗的外賣員沒能入選,也有剛加入京東外賣不到1個月就被邀請的。
目前來看,接到邀約的騎手以“小隊騎手”居多,因為小隊騎手的配送強度和管理模式更接近全職騎手,暫時不繳納五險一金。但對于加入多久、達到什么樣的業績才能被邀約,多位受訪的小隊騎手也無法言明。
全職騎手再怎么擴張,名額也有限,中國外賣騎手的數量已超1000萬,主要為京東提供配送服務的達達平臺活躍騎手也有130萬,即便把10萬多騎手招募為全職,僅占不足10%,平臺每天龐大的配送單量還得依靠“來去自由”的眾包騎手去消化,但眾包騎手似乎對京東外賣意見最大。
一位廣東佛山的京東外賣騎手表示,用眾包模式送外賣,過了新手期之后接單量就不斷往下掉,“只要不是用餐高峰期,普通眾包很難看到單,即便有個別出來也很難搶到,更別說派單了”。
在社交媒體上,很多騎手也抱怨京東外賣的派單規則對眾包騎手不友好,單量傾斜給了全職和小隊騎手,留給眾包騎手的就很少了。
全職騎手就是平臺的員工,而小隊騎手跟平臺綁定更緊密,有更多單量傾斜是可以理解的,但傾斜得如此明顯未免讓眾包騎手寒心。
眾包騎手大多數都把送外賣作為暫時的過渡性工作,他們不想做每天背單(指從取餐到送達期間的配送時間,沒單時候以及吃飯休息的時間都不算在里面)至少8小時的全職。他們猶如潮汐,在用餐高峰時涌起,單量少時就在路邊或車上休憩,或者直接結束一天的工作。他們看似自由,游離在平臺約束之外,卻是外賣平臺配送機制的重要靈活性的力量,美團、餓了么之所以能維持穩定送餐,很大程度也是因為眾包騎手的“潮汐效應”。
而在京東外賣平臺,非新人眾包騎手很難接到單的同時,大量訂單被平臺積壓到忙不過來的全職、小隊騎手身上,導致商家做好的餐品放在店里無法及時送出,尤其遇到刮風、下雨等惡劣天氣。
5月22日,抖音賬號“He m”發布視頻顯示,多位哈爾濱某區的京東達達秒送騎士提出派單不公平,“全職小隊有單,剩下沒有單,派單不合理!”。騎手提供的微信群聊顯示,有人提出六一開始去餓了么跑單,“京東都讓全職干吧”。眾包騎手與京東全職騎手之間的矛盾日漸激烈,其實是平臺訂單派單機制偏袒的結果。
(受訪者供圖)
最受騎手詬病的還是京東外賣難用的系統以及種種限制規則。
當騎手爭分奪秒送外賣時,系統定位的準確度直接關乎送餐效率,也關系到騎手的崩潰程度,因為騎手不一定熟悉目的地,只能按導航走。但多位騎手表示,京東外賣的定位很不準確,有時候能偏差四五百米甚至一公里。
有騎手跟筆者分享了一張圖,他在送京東外賣時,地圖上顯示的目的地小區有好多門,多到讓人崩潰,其實大部分門都是不開或者常年鎖住的,根本沒必要標注這么多。
(受訪者供圖)
一位騎手表示,京東外賣的優勢目前來看就是配送單價高,同樣的距離配送費能比美團、餓了么高1-2塊錢,二是出餐比較快,目前京東外賣平臺上有將近一半都是奶茶、咖啡店訂單,“但京東外賣單量比其他兩者要少,算下來總體賺得都差不多,可系統不好用,送起來也累”。
此外,各種規則限制也遭到了相當多外賣騎手的吐槽,京東外賣有到店時間限制、取餐時間限制和送達時間限制,超時都有可能被處罰,而其他平臺只要求規定時間送到,種種限制讓騎手無法順路多接單,“同時接3-4單有時都超時”。
一位北京大興的騎手認為,感覺京東外賣是“干中學”——先高調發布,營銷很猛,然后在運營過程中再進行完善,所以導致了各種問題。
2
逐漸暴露的短板
不只是騎手配送存在一些亟待完善的問題,在京東外賣高舉高打的過程中,其他短板也在逐漸暴露。
京東外賣上線40天時訂單量突破了100萬單,4月10日祭出了“百億補貼”,12天后訂單量突破了100萬單,爾后于5月14日又突破2000萬單。
摩根大通分析,京東外賣每單經營虧損介乎5至10元,年度虧損在90億至180億元。
當然,補貼中也少不了商家的投入,雖然京東外賣辟謠了“百億補貼要‘強制’商家分攤50%成本”的說法,沒有公布具體的比例,但商家無疑也被卷入到了這場“補貼大戰”中。
單量在暴漲,但操作系統卻讓不少店家疲于應付。京東外賣剛上線時,就有不少商家反饋打印機無法連接京東系統、商家系統難用等基建問題,隨著單量增長,不成熟的商家系統帶來的一系列棘手問題時刻考驗著商家的耐心。
一位商家表示“每次接單至少需要操作三四下,一個人啥也不用干,光點接單就累夠嗆”,而且系統在商家參與活動與否、參與何種活動時也表現出隨意性,“活動,我們說了不算,你設好了這系統隨時就給你改了,再一看就不對了”。
此外,在訂單數從0來到100萬單、1000萬單,再上2000萬單的三級跳過程中,京東外賣系統也發生了三次崩潰。
最近一次是在5月14日中午,京東外賣再次因系統故障登上微博熱搜,大量用戶在社交平臺上表示,午間高峰時段下單后訂單遲遲無人接單,甚至出現支付完成卻無配送進展的情況。
這使很多用戶沒法按時吃上午飯,遭到了用戶的大量吐槽,有網友認為“我點外賣不是為了領補貼的,是為了能準時吃飯”。一位陜西西安的商家表示,很多訂單無人取送,最后只能扔了。大量食物在規模化的補貼和低價內卷中,首先成為被浪費掉的犧牲品。
還有京東強調的“品質外賣”,在執行過程中也迫切需要大量的措施才能真正落實。
不久前,福建電視臺《第一幫幫團》欄目報道,不少京東外賣上線的所謂“品質堂食”存在貨不對板,平臺審核不嚴的問題。
記者暗訪發現, 在京東外賣標注了 “ 品質堂食 ” 且 照片看起來規范、整潔的門店,在現實中卻蝸居在樓棟二層角落,環境簡陋,招牌還是用 A4紙手寫的,只做外賣不能堂食,與照片存在很大差異。不僅如此,有一家外賣店廚房里還養著貓,地上放著貓糧和水。
有的店鋪實際營業地址跟平臺營業執照地址根本不在同一個地方,有商家用同樣的門店照片稍加修改就上線了兩家店,還有商家把自己吃飯的餐桌作為堂食餐桌拍照上傳。
更吊詭的是,當記者以商家身份聯系到京東外賣當地片區負責人時,對方不僅明確表示不會到店審核,反而引導記者如何拍照才能通過審核。
無獨有偶,《大眾新聞報》記者實地探訪多家京東外賣品質食堂時也發現,仍存在不少虛假標注堂食的純外賣店,有的甚至門前有大垃圾桶,店內昏暗雜亂,其中不乏月銷量數千單的熱門商家。
一位京東外賣地推服務商告訴筆者,這種情況的出現是因為落地執行無法跟上戰略口號,“品質的含義就缺乏標準,比如街邊開了多年的蒼蠅館子算嗎?不但外部供應商不知道,內部審核人員有時候也不太了解”“也沒人承擔責任”。
3
外賣的壁壘
商業理想與現實之間隔著一道長城。
與之前同樣布局外賣業務的百度、滴滴、抖音相比,京東在履約端有強悍的實力,與自身的即時零售也有一定的協同,因此其入局外賣似乎更順理成章,但從實際的執行來看,仍面臨著不小的挑戰。
其原因在于,電商業務與外賣業務看似重合度很高,實則“隔行如隔山”。
首先,外賣比電商需要更高的時效,也會面臨更大波動,所以在履約環節要求更高。
毋庸置疑,餐食在所有零售品類里是對時效性要求最高的,顧客對其不確定性的容忍性也最低,此外外賣需求在午餐、晚餐時段是高峰期,對騎手、系統等基礎設施沖擊最大,電商即便在訂單量最高的“雙十一”也可以通過延期配送的方式來緩解,但送外賣就集中在那一兩個小時。
所以即便作為電商的京東在應對“618”“雙十一”時已經驗豐富,但面對外賣業務更快的響應速度時系統還是會崩潰三次。
其次,外賣與電商相比,規模效應更差。
“規模效應”這個詞大家很熟悉了,是指在一定的產量范圍內,固定成本變化不大,那么隨著產量增加,新增的產品就可以分攤更多固定成本,從而使平均單位成本下降。
需要理解的是,規模效應并不等同于規模。比如你開了100家店可能比開50家規模效應更差,因為開100家相應的租金、管理、人工等固定成本都在增加,分攤到每單產品中的成本可能反而升高了。
而且,你四處開店,肯定在每個區域都會遇到更激烈的競爭,由此產生的營銷成本也更高,進一步提高單位產品成本,減低利潤。
快遞的單均成本是隨業務量增長快速下降的,我們能感受到,隨著電商訂單逐年增多,快遞費用也在下滑,但騎手成本下降到一定階段后,很難再實現大幅優化。
而且,正如王慧文在早期的一次演講中提到的,外賣業務是一種“蜂窩型的規模效應”,即“外賣在清華的占有率能達到90%和北大沒啥關系,餓了么一樣可以在北大搞到90%的市占率”。
也就是說,你在一個地方做成了,在下一個地方依舊要打巷戰,決定了這個生意的發展周期很長。
再次,外賣業務的履約基礎設施有很強的專有性。
電商配送有“通達系”、極兔、順豐,他們可以為所有電商平臺提供配送服務,算是公用基礎設施,京東也曾自建物流,但京東物流無法只服務于京東零售業務,否則單量就不夠,規模效應不足,成本高,所以京東物流也漸漸獨立并開放出來,成為公用基礎設施。
與電商相反,外賣履約基礎設施是個從開放走向封閉的過程。外賣平臺在發展初期基本都用眾包模式,2015年補貼大戰時,為了提高配送效率,美團專送和餓了么蜂鳥配送才開始成立,專注于各自的配送環節。而隨著各大外賣平臺開始為全職騎手繳納五險一金,完成更深度的綁定,外賣全職隊伍的專有性會更強。
履約體系的建立不僅耗時耗錢,更考驗團隊的運營與耐心,是互聯網行業中較為艱難的一環。
可見,京東在外賣行業的挑戰激烈程度,堪比其與阿里、拼多多、抖音在電商領域的抗衡。
而劉強東當初的“豪言”,一旦作為營銷點打出去,在短期贏得市場贊譽的同時,也會被市場用放大鏡檢視,更需要通過扎實的執行來落實和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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