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陳口述

“老陳頭，又來下棋啊？聽說你又搬回自己屋了，這得……小三十個了吧？”樹蔭下的老張叼著煙卷調侃我。

我一把拍在他棋盤上：“少編排我！正兒八經處了的，就五個！”

十年里，我揣著8000塊退休金，兜兜轉轉跟五個女人搭伙過日子。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可這“伴”的水，比我想得渾多了。今兒咱就掏心窩子嘮嘮，晚年想尋個伴兒，到底圖的啥？

1

第一個老伴王老師，溫婉得跟古畫里走出來似的。剛搬進我家那會兒，她紅著臉遞上一雙新拖鞋：“老陳啊，往后日子，咱互相照應唄。”那溫柔勁兒喲，我以為老天開眼了呢！

“爸，您別看她現在笑瞇瞇的！”女兒急得直跳腳，“她那兒子上個月就來咱小區轉悠兩回了！怕是算計您這退休工資呢！”

這話不中聽，可沒多久就現形了——王老師揣著小本本開始記賬：“今兒買菜我墊了三十八塊二毛，昨天水電費該你掏……”那本賬比舊時當鋪的秤砣還沉人，原來“溫情脈脈”下頭是分毛必較的冷算盤。

李嬸子最直爽：“陳哥實誠人，俺就喜歡你這樣的！”她天天在廚房顛勺炒菜，香得能把人魂勾去。可三個月不到，風向變了。我給她買了條圍巾，她笑呵呵收下：“還是你疼我！”可等我遞醫藥費時，她直接擺手：“費那事干啥？不如直接給我現金，省得跑趟醫院咯！”那笑臉底下明明白白寫著——老家伙的存折才是定海神針吶。

老徐大姐呢？那是真會照顧人！早起連牙膏都擠好了給我。“老頭子今天加片鈣！”藥盒都遞到嘴邊。漸漸地，這體貼成了牢籠：“少出去溜達，摔了咋辦！”“老周頭抽煙喝酒的，你少往他那湊！”有天我終于試探：“今晚上咱請周老弟兩口子...”“請啥請！”她猛地摔了碗，“還嫌日子清凈是吧？”瓷片濺起來那刻我才明白——這哪兒是溫暖港灣，分明是包著綢緞的鐵柵欄呀！

秦阿姨話少得像尊菩薩。剛搬來那天她輕聲細語：“日子清凈最難得。”起初我覺得舒坦，可日子一長，冷得鉆心窩子。電視從早開到晚，客廳里能聽見針掉地。我忍不住逗她：“老劉他們家那狗生崽了...”“嗯。”她眼皮都沒抬。晚上對著靜默的墻，“這跟守著塊冰雕有啥區別？”

第五次我以為撞大運了——趙阿姨知書達理，做飯時還能嘮兩句《紅樓夢》。疫情那陣我燒得渾身疼，掙扎著給她發消息：“老伴，我可能陽了，燒得厲害...”手機嗡嗡亮起，是她兒子冰冷的語音：“叔您別出門傳染我媽，社區明天送藥。”我攥著發燙的手機癱在地上，這才懂了——原來搭伙搭得再暖和，也得自個兒兜住自個兒的底啊！

2

摸爬滾打十年，五場搭伙夢碎成渣渣。終于咂摸出味兒來了——老年孤單就像餓急了眼，千萬別隨便抓塊饃就往嘴里塞！

我重新擺上落了灰的象棋：“老張！再來殺兩盤！”報了書法班寫禿三支毛筆，廣場舞群里鬧翻天。老李頭笑話我：“陳哥越活越精神了嘿！”我抹著汗嘿嘿笑：“人靠自個兒給勁兒，心里才不慌！”

前陣子看樓下老馬又挨親家數落，垂著頭像霜打的茄秧。十年前的我準湊上去：“要不要給你介紹個伴兒？”現在？我拍拍兜里的二胡譜，腳底抹油溜得飛快——倒貼錢給人家買花戴的日子，傻子才接著過吶！

3

什么情啊愛啊，在老年搭伙這攤子里，早磨成了灰渣渣。真正圖的是啥？圖冷灶有人熱杯茶？圖喘不過氣時有只手遞藥？到頭來，誰不是摸著自個兒心口說——“別指望誰替你疼”。

真當我是棵快枯的老樹？今年初春我在陽臺栽了滿架子月季，粉的紅的開得鬧人。趙阿姨前些天遇見我晨練，話里有話地說：“老陳過得真滋潤...”我推推老花鏡，笑著揮手：“人活明白啦——自個兒是根，扎得深，枝丫才算活。”

別琢磨什么“再找個伴”，先把自個兒活瓷實了。別管人說我“孤僻”還是“不合群”，我知道自個兒像那些破土的小芽——春天的光，照在自己身上才真叫暖和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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