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趕碳號科技

逛完2025SNEC就知道，光伏設備生意慘淡，設備企業想要在資本市場搞錢也越來越難。異質結設備龍頭——邁為股份，現在決定講一個新故事，故事的題目就叫鈣鈦礦。想聽這個故事，需要20億。

但是，鈣鈦礦的桃子真的熟了嗎？鈣鈦礦組件，有沒有成為市場中可以正常售賣的光伏產品、具備量產的商業價值了嗎？那些宣稱實現鈣鈦礦組件量產的企業，真實出了多少貨？他們高調宣布量產，其真實目的是為了行業造勢呢，還是為了自己融資呢？

以極電光能為例，宣稱建成全球首條GW級鈣鈦礦組件產線，但在2024年只生產了10MW。這些產品估計也就只夠給客戶寄寄樣品、用來參參展會吧。纖納光電號稱為一道新能源幫三峽能源干了一個500KW的示范性項目，另外2024年實現20-30MW的出貨，正“滿負荷生產”，仁爍光伏也宣布自己干了一個MW級的電站。但這些，能算真正意義上的量產嗎？

不管怎樣，搞錢要緊。邁為股份計劃發行20個億的可轉債，上馬鈣鈦礦疊層太陽能電池裝備產業化項目。

但是，根據《上市公司證券發行注冊管理辦法》規定，可轉債募集資金用途需經過充分的可行性研究。如果項目的技術仍處于實驗室階段或依賴未經驗證的技術方案，可能會被認定為 “缺乏可行性” 而無法通過審核。

6月16日，邁為股份公告，關于公司向不特定對象發行可轉換公司債券條件的議案，已獲公司2025年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通過。不過，這離真正搞到這筆20億，還差著十萬八千里。因為，今年1月15日，TOPCon設備龍頭捷佳偉創就已經終止了投向鈣鈦礦設備的8.8億可轉債計劃。

邁為股份此次募投的鈣鈦礦疊層太陽能電池裝備產業化項目，總投資21.38億元，擬發行可轉債募資19.7億元。項目實施主體為邁為股份及其全資子公司宣城邁為智能裝備制造有限公司，建設地點分別位于蘇州和宣城，其中邁為股份主要建設內容為鈣鈦礦疊層太陽能電池設備的研發、生產，宣城邁為主要建設內容為設備核心部件加工及表面處理。項目建設周期為3年，項目建成達產后可實現年產鈣鈦礦疊層太陽能電池制造設備20套，年收入40億元（不含稅），年凈利潤6億元。

so，鈣鈦礦的桃子熟了嗎？可以摘了嗎？

01多家企業宣布量產，但市場中缺貨！

鈣鈦礦太陽能電池，是利用鈣鈦礦型的有機金屬鹵化物半導體作為吸光材料的太陽能電池，屬于第三代太陽能電池。現在雖尚未大規模商業應用。但是，對于光伏人及投資人來說，他們對鈣鈦礦已經太熟悉了。

朱共山、李振國、高紀凡等諸多光伏大佬為鈣鈦礦前景背書；在一級市場，各路資本把鈣鈦礦創業團隊圍得水泄不通，前兩年瘋狂時光靠一個PPT就能融到資；在二級市場，鈣鈦礦也是熱門的投資題材，不少企業因和鈣鈦礦沾邊而成為妖股。此外，中石油、中國中核、明陽智能、寧德時代、比亞迪和京東方等多家行業龍頭企業，均有跨界布局鈣鈦礦的動作。

說到上市公司炒作鈣鈦礦概念的，趕碳號曾戳破過一家公司的鈣鈦礦泡沫——奧聯電子的鈣鈦礦大神造假事件。作為新能源領域的文字工作者，讓趕碳號欣慰的是，就在前不久，6月13日，奧聯電子投資者索賠案在南京中院開庭審理。

鈣鈦礦大神畢竟只是個案，事實證明，鈣鈦礦及鈣鈦礦疊層組件很有可能成為下一代光伏技術。不過，不能確定的是，鈣鈦礦產品什么時候才能真正地商業化應用。

就像現在的n型TOPCon，2016年中來股份就在研究N型PERC電池；2018 年英利能源建立了國內第一條TOPCon電池生產線，并研發出24.5%效率的電池。但是，TOPCon并沒有形成燎原之勢。直到2023年，TOPCon才真正爆發，一舉成為行業主流。這次爆發，成就了現在的光伏新王晶科能源，也成就了TOPCon設備企業捷佳偉創。

鈣鈦礦是馬上會爆發呢，還是會像TOPCon一樣蹉跎呢？

盡管很熱鬧，我們可以看到關于鈣鈦礦產業化相互矛盾的現實：

一個現實是，各家鈣鈦礦企業齊頭并進，協鑫光電、纖納光電、極電光能等初創企業加快建設鈣鈦礦組件量產線，預計于2025年投產。其中，極電光能是宣傳最用力的一家，也是最具代表性的企業。

極電光能在2018年成立，企業當時預計五年初見成效。事實上：2022年初，公司中試線建設啟動；到2022年底，中試線成功建成；2023年4月，完成規劃設計的全行業首條GW級大尺寸鈣鈦礦生產線開建，下半年完成設備選型，2024年年中設備進場，2024年10月底首片組件下線（2.8平米組件，效率為16.1%）。2025年2月，極電光能GW級鈣鈦礦光伏組件生產線順利投入量產，這也被稱為“全球首條”量產的GW級產線。

若是以16.1%效率計算，1GW產能對應的組件總面積約為586.85萬平方米（5.87 平方公里），若將這些組件平鋪，相當于約821個標準足球場。

看起來鈣鈦礦的產能不少吧。與此相左的一個現實是：市場中的鈣鈦礦組件一片難求。

今年4月，極電光能有限公司聯合創始人及CTO邵君在一場公開活動中透露，極電光能GW量產線首片2.8m2鈣鈦礦組件已順利下線。極電光能2024年中試線量產出貨超過10MW。總之，是GW級的產能，MW級的出貨，相差百倍。

趕碳號經常聽到求購鈣鈦礦組件的消息，但是幾乎都找不到貨源。這兩天趕碳號也給極電光能打過電話，從未打通過。有業內人士說，極電光能對外采購導電玻璃的量極少，不可能有GW級的產量。

02 鈣鈦礦技術，熟了幾成？

無錫市錫山區官方消息稱，極電光能在2025量產，但是要2027年才能會達產。市場上這么缺貨，為什么2025年已宣布已經量產的GW級產線，要等到2027年才能達產呢？

一位投資人道出了其中原委。鈣鈦礦的故事要不斷講下去，就要不斷地做估值，不斷地融資，就只能把或許只有MW級的產線，包裝成GW級，那么就需要融資搞研發、買設備、建廠房。所以，GW級的產能，MW級的出貨也就不奇怪了。也許，GW級的產線真的已經建成了，只不過現在還沒有勇氣、沒有底氣讓產線開起來。

（1）問題不是出在鈣鈦礦的效率，而是其穩定性。

一位著名的太陽能電池專家向趕碳號介紹：“鈣鈦礦工藝整體溫度不超過150℃，HJT 電池制程中的最高溫度為非晶硅薄膜的形成溫度，一般不超過 200℃，TOPCon硼擴散通常在高于1000℃，磷擴散溫度也在 900-1200℃”

低溫工藝，可能會給鈣鈦礦穩定性埋下隱患。這主要體現在薄膜結晶質量、界面兼容性和低溫環境適應性等方面。

特別是低溫工藝有助于避免鈣鈦礦材料在高溫下分解，但是低溫工藝制備的鈣鈦礦對溫度變化敏感，在經歷熱循環時，可能因材料熱膨脹系數不匹配等原因，導致薄膜產生裂紋、剝離等問題，影響穩定性。

這位專家結合當前最新的鈣鈦礦技術分析認為，目前并沒有鈣鈦礦在高溫天氣下的長期實證案例。同時他還表示，現在宣傳的一些技術參數有些片面，并不能準確反應、準確表達鈣鈦礦的技術水平。

（2）商業價值也是關鍵。

目前，鈣鈦礦組件并沒有公開的市場報價。今年年初，趕碳號在展會上了解到，極電光能的鈣鈦礦組件在每W售價在1塊錢以上。雖然這個價格比現在主流的晶硅組件高出一倍，但是若參考投資成本，就會認為“賣得太便宜了”。

趕碳號找了幾條和鈣鈦礦投資成本有關的公開信息：

A.今年2月新聞：柯能新能源鈣鈦礦光伏組件項目，項目主體公司已在區內總投資2.2億的100MW鈣鈦礦光伏組件項目，是百兆瓦級兼疊層和柔性（片對片）組件的智能化鈣鈦礦生產線。

B.協鑫光電披露，鈣鈦礦實現1GW產能，需要的投資金額約為5億元左右。

C.2024年7月16日，江蘇省生態環境廳發布公告，極電光能年產1GW鈣鈦礦太陽能電池組件及創新中心建設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書已正式獲得環保部門的批復。該項目總投資25億元。

D．2025年2月20日，仁爍光能在常熟舉辦總部暨GW級鈣鈦礦產線項目建設啟動儀式。媒體報道：此次項目總投資約12.5億元，建設面積約8萬平方米，涵蓋總部大樓、全球技術創新中心和GW級鈣鈦礦產線三大板塊。

E. 2024 年6月3日，衢州市生態環境局智造新城分局批準了纖納光電的吉瓦級鈣鈦礦太陽能電池產業基地項目（一期年產1GW鈣鈦礦光伏組件），投資107690萬元。這些項目看起來，投資額都挺大。

但是除了協鑫光電比較接地氣以外，幾乎所有的鈣鈦礦量產項目投資額，似乎都夾帶了不少私貨，外界無法清楚地測算出來，單GW鈣鈦礦的投資成本究竟是多少。

那么，就以協鑫光伏每GW約5億的投資額計劃，若組件只每W售價只有1塊多，那肯定是要虧本的。

當然，對于很多企業來說，首推的可能不是鈣鈦礦，而是鈣鈦礦疊層組件。鈣鈦礦疊層效率創新高的消息不少，但是鮮見這樣的量產產品。

英國牛津大學教授亨利?J?斯內斯（Henry J. Snaith）是鈣鈦礦技術的重要開拓者之一，也是牛津光伏的創始人。他認為，鈣鈦礦太陽能電池在運行穩定性方面已取得實質性進展，使鈣鈦礦處于工業化的邊緣。美國西北大學從事鈣鈦礦技術研究的專家Bin Chen認為，如果未來兩三年內仍沒有商業化的鈣鈦礦產品，市場對這項技術的信心可能會降低，暗示了目前鈣鈦礦技術在穩定性等方面還存在問題，導致商業化進程受阻。

03 邁為股份，究竟投向何方？

不過，設備企業邁為盯上的是鈣鈦礦疊層技術以及鈣鈦礦疊層設備。

邁為股份發布公告，計劃向不特定對象發行可轉換公司債券，募集資金總額不超19.67億元，用于鈣鈦礦疊層太陽能電池裝備產業化項目。該募投項目總投資額為21.38億元。項目建設周期為3年，項目建成達產后可實現年產鈣鈦礦疊層太陽能電池制造設備 20套。

同時，公告還披露該項目投產后預計可實現正常年銷售收入40億（不含稅）。據此，推測每套設備不超過2億元。

但是，可行性分析報告并沒有說明每套設備大概對應多少產能。因此，根據現有信息投資人也很難判斷將來的設備是供大于求，還是供不應求。

產線對應的產能可能會隨著技術的提升而改變。若因為這個原因不作披露或也可以理解。

但是所謂的“鈣鈦礦疊層太陽能電池制造設備”究竟是什么，邁為股份也沒有說清楚。

鈣鈦礦的工序或有十幾種。信財證券研報這樣總結：“從產業化角度來看，鈣鈦礦生產流程簡單，所需設備僅有四類。鍍膜、涂布、激光、封裝設備可覆蓋鈣鈦礦全環節。”

根據協鑫光電100MW 產線，生產鈣鈦礦的具體流程分別為：輸入FTO玻璃并用PVD設備鍍陽極緩沖層→激光P1劃線→鈣鈦礦涂布結晶→PVD 第二道設備鍍陰極緩沖層→激光 P2 劃線→PVD 再鍍背電極→激光 P3 劃線→進行激光 P4 刻畫→封裝。從制備流程上看，僅需鍍膜、涂布、激光、封裝設備四類設備即可覆蓋鈣 鈦礦所有環節。

可行性分析報告也沒有說清楚，邁為股份是投資重點設備，還是整線設備。

投資者可以盲猜一下，邁為股份究竟是生產什么設備。當然猜測時可以參考可行性報告中一段表述：“在鈣鈦礦疊層電池研發方面公司已自主開發適用于量產的鈣鈦礦空穴傳輸層、鈣鈦礦涂膜及結晶、鈣鈦礦表面鈍化、鈣鈦礦電子傳輸層、真空蒸鍍、ALD、低溫低損傷磁控濺射等一系列工藝及相關設備，實現了鈣鈦礦-晶硅疊層電池的整線自動化貫通，具備鈣鈦礦-晶硅疊層電池整線交付能力。”

不知道投資者讀懂了沒有。邁為股份布局的大概率是整線設備.

就這一點來說，邁為股份的信息披露就遠不及捷佳偉創黃掉的可轉債券融資項目。

捷佳偉創明確：擬投資6.86億元建設“鈣鈦礦及鈣鈦礦疊層設備產業化項目”，項目建成完全達產后可實現年產160臺磁控濺射鍍膜設備（PVD）、119 臺反應式等離子鍍膜設備（RPD）及 60 臺真空蒸鍍設備（MAR）。

一般情況下，募投項目披露透露，表達清晰，項目可行性方面就更有說服力。可即便如此，捷佳偉創還是在今年1月份主動撤回了可轉債融資。

04 光伏從A股拿錢，必須要更加謹慎了！

捷佳偉創撤回再融資材料，可能是有一些問題較難給出確定性的答案吧。

交易所就捷佳偉創的再融資曾發放了問詢函，要求“結合鈣鈦礦電池行業增長趨勢、產業政策變化、目前相關業務開展情況、市場競爭情況、在手訂單情況、下游行業預計新增產能情況和議價能力情況等等，說明項目一新增產能的消化措施。”

概括起來，交易所就一個意思：你的設備技術行不行？市場行不行？別浪費了從A股融資來的錢。

客觀說，揮霍A股錢的光伏企業太多了，套路千篇一律：IPO和再融資項目申報的時候都是說一片形勢大好；而募投項目一變再改、一延再延都是市場環境變化所致，和自己沒啥太大關系。以至于所有企業都忘記了，自己也是雪崩時的一朵雪花，甚至有的還在竊喜，自己從資本市場拿到的錢足夠多，這些錢可以支持抵御寒冬。

說實話，在光伏企業中捷佳偉創在融資方面和募投成果方面算是一個言行合一的企業了：企業2018年IPO上市時募資11.33億元；2021年定向增發融資25億元。捷佳偉創由2017年年末凈資產不足10億元，到2025年1季度末已飆升至118億元。

邁為股份選擇的是HJT路線。其在商業上的運氣比捷佳偉創差些。但是在資本運作的能力要遠高于捷佳偉創。

公開資料顯示：邁為股份也是2018年上市，2021年一年就做了兩次定增。邁為股份上市以來三次募集資金合計41.57億元。現在76.57億的凈資產多一半來自A股融資。現在的計劃的19.67億元可轉債項目已經邁為股份的第四次融資了。

沒有A股再融資，捷佳偉創也會繼續鈣鈦礦設備的布局。那么，邁為股份呢？

邁為股份也很重視鈣鈦礦的布局。2024年年報中，邁為股份提到研發投入中包括兩個鈣鈦礦方面的項目,分別是全尺寸鈣鈦礦/HJT疊層技術研發、鈣鈦礦用真空干燥退火爐設備及軟件。

其中“全尺寸鈣鈦礦/HJT疊層技術研發”，現在正處于樣機階段，研發的目是包括探尋鈣鈦礦鍍膜方案，實現大尺寸高質；量鈣鈦礦成膜；優化鈣鈦礦組分、電子傳輸層工藝、空穴傳輸層工藝等；開發涂膜工藝，實現鈣鈦礦薄膜在全硅片尺寸上的均勻成膜；輔助開發疊層電池鍍膜設備。研發的效果是“積極探索高效電池技術，為再下一代電池技術做儲備”。

當然，邁為股份在鈣鈦礦疊層設備方面具有天然優勢。邁為股份是HJT設備龍頭企業。異質結電池制備采用低溫工藝，與鈣鈦礦電池的低溫制備工藝更加適配，且異質結電池表面為TCO層，在制備疊層鈣鈦礦電池時可以直接疊加，工藝路線更加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