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茹，起床了，小雨要遲到了！”程志遠輕聲喚道。

臥室里靜得出奇，連平日里妻子輕微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他推開半掩的房門，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床上，照著林婉茹安詳的面容。“婉茹？”他的聲音顫抖起來。

01

2024年3月的第一個周一，春寒料峭。

程志遠像往常一樣六點半起床，準備叫醒妻子林婉茹和12歲的女兒程小雨。小雨已經在洗漱間刷牙了，聲音清脆地傳來：“媽媽今天要監考，說要早點去學校。”

“知道了。”程志遠應聲走向主臥。

推開房門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徹底塌陷了。

林婉茹側躺在床上，身體已經冰涼。她的臉色安詳，就像平時午休時一樣，嘴角甚至還帶著淺淺的笑意。程志遠用顫抖的手去探她的鼻息——什么都沒有。

“婉茹！婉茹！”他聲嘶力竭地喊著，跪在床邊拼命搖晃妻子的肩膀。

“爸爸，怎么了？”程小雨背著書包跑過來，看到眼前的場景，手里的早餐盒掉在了地上。

救護車的鳴笛聲很快劃破了早晨的寧靜。120急救人員趕到后，只能無奈地搖頭：“抱歉，人已經走了，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凌晨三點左右。”

樓下聚集的鄰居們交頭接耳：“婉茹老師平時身體多好啊，每天還堅持爬樓梯不坐電梯。”

“是啊，前兩天還看見她在小區里快走鍛煉呢。”

“怎么會突然就......”

程志遠抱著已經哭成淚人的女兒，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林婉茹，38歲，市第三中學高二語文老師，一個在所有人眼中健康開朗的女人，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離開了人世。

下午，死亡證明書出來了。程志遠用顫抖的手接過那張薄薄的紙：急性糖尿病酮癥酸中毒。

02

三天后，林婉茹的后事辦完了。程志遠把女兒暫時送到岳母家，獨自一人來到市人民醫院。

他要找到答案。

內分泌科的韓主任是林婉茹的主治醫生，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戴著厚厚的眼鏡。他翻看著病歷，神情越來越凝重。

“程先生，林老師確實患有二型糖尿病，確診已經三年了。從她的就診記錄來看，血糖控制一直不太理想。”韓主任說道。

“不可能！”程志遠猛地站起來，激動地反駁，“我妻子從來不吃甜食！連水果都很少碰！她為了控制血糖，我和女兒吃蛋糕的時候，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韓主任嘆了口氣，摘下眼鏡擦了擦：“程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可糖尿病的管理遠不止不吃甜食這么簡單。”

“那您說，我妻子到底哪里做錯了？”程志遠的聲音有些哽咽。

“林老師忽略了兩個最關鍵的因素。”韓主任停頓了一下，“我需要詳細了解她最近幾個月的生活狀態。”

帶著滿心疑問，程志遠開始走訪妻子的同事和學生。

在第三中學的辦公室里，林婉茹的同事李燕紅著眼眶說：“婉茹最近幾個月經常加班到深夜，辦公室就剩她一個人，燈火通明的。她說要準備高考沖刺班的課件，還要給學生準備額外的輔導資料。”

“我勸過她別這么拼命，她總說沒事。”另一個同事王老師補充道，“有時候我們九點下班，她還在那里改作業。”

程志遠又找到了林婉茹班上的學生。高二（3）班的班長小陳告訴他：“林老師最近確實有些不一樣，以前她上課特別溫和，講笑話的時候我們都會笑。可最近她容易發脾氣，有同學作業沒寫完，她會很嚴厲地批評。”

“而且林老師最近總是揉太陽穴，看起來很疲憊。”另一個學生小王說。

辦公室主任提供了一個重要信息：“林老師這學期申請了很多額外的課時，包括周末的補習班。我問她為什么突然這么積極，她說想多賺點錢，為小雨的將來做打算。”

程志遠走出學校，春風吹在臉上，帶著些許寒意。他開始回想妻子最近幾個月的異常：確實經常熬夜，有時候他半夜醒來，都能看到林婉茹還在客廳的書桌前批改作業或者準備課件。她總說是為了即將面臨中考的女兒攢學費，讓小雨以后能上更好的高中。

03

回到家里，程志遠開始整理妻子的遺物。在她的床頭柜最下層，他發現了一個被厚厚的書籍掩蓋的筆記本。

翻開筆記本，程志遠倒吸一口涼氣。

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血糖數值，日期從三個月前開始：

“3月5日 早餐前：13.2，晚餐后：18.7”

“3月8日 早餐前：14.1，晚餐后：19.3”

“3月15日 早餐前：15.8，晚餐后：21.2”

數值越來越高，遠遠超出正常范圍。程志遠知道，正常人的血糖應該在3.9-6.1之間，餐后也不應該超過11.1。

更讓他震驚的是，筆記本后面夾著幾張醫院的檢查單，日期顯示是三個月前。報告顯示林婉茹的糖化血紅蛋白已經達到了10.2%，而正常值應該低于7%。

妻子從未告訴過他這些。

就在這時，程志遠在筆記本的夾頁里發現了一張小紙條。打開一看，他的手開始顫抖——那是一張藥店的購藥單，顯示林婉茹在一周前購買了大量胰島素。可是根據她的病歷，她一直服用的是口服降糖藥，根本不需要注射胰島素。

為什么妻子要私自購買胰島素？她到底在隱瞞什么？

程志遠立即趕回醫院找韓主任。

“韓醫生，我妻子瞞著我很多檢查結果。”程志遠把筆記本和檢查單遞過去，“她為什么要這樣做？她到底怎么了？”

韓主任仔細看完所有資料，沉默了很久才開口：“程先生，從這些記錄來看，林老師的病情在最后三個月急劇惡化。她確實忽略了兩個最關鍵的因素。”

“第一點：長期的精神壓力。”韓主任指著那些血糖數值說，“糖尿病患者在壓力狀態下，體內皮質醇等應激激素會大量分泌，導致血糖急劇升高。從這些記錄看，你妻子承受的壓力遠比我們想象的大。”

程志遠想起了妻子最近幾個月的異常：經常失眠，半夜起來喝水，食欲時好時壞，情緒波動很大。有時候因為一點小事就會莫名其妙地發脾氣，然后又很快道歉。

“第二點：不規律的作息和藥物依從性差。”韓主任繼續說道，“從她的就診記錄看，她最近幾次復診都推遲了，而且經常忘記按時服藥。熬夜、不規律飲食、精神壓力，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對糖尿病患者來說是致命的。”

“那她為什么要瞞著我？”程志遠的聲音有些顫抖。

“很多患者都不愿意讓家人知道病情惡化，怕成為負擔。”韓主任嘆了口氣，“尤其是女性患者，她們往往把家庭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04

程志遠回到家，翻出了林婉茹的銀行流水賬單。這是他第一次仔細查看妻子的財務狀況。

看完之后，他徹底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