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公眾號:美境自然
*文中“我”指代作者:化石貓鼬
肢口綱,一個綿延超過四億年的古老族群;一個曾經馳騁于志留紀的海洋里,以我們的祖先為食的兇惡族群;一個歷經時代變遷,如今只剩下三屬四種的凋敝族群。2024年夏天,我離開生活的城市,時隔五年再次來到廣西北海,參與了美境自然2024年度的北部灣濱海濕地科考行開放日,與這一族群遺留至今的末裔進行了一場面對面的親密接觸。
從網中解出的鱟與朝陽?徐穎
來了解這個活了4億年的“藍血戰士”
01失落與感動并存的第一天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對鱟感興趣。我是個古生物愛好者,但最熟悉也最感興趣的,其實是以恐龍為代表的中生代脊椎動物,對無脊椎動物的了解非常有限。即便是恐龍,我也并不會像很多人一樣,特別喜歡霸王龍之類的頂級掠食者。所以就算肢口綱的家族里,曾經出現過板足鱟類那樣長達2米、在當時的海洋中無疑是斷檔式存在的巨型食肉動物,也并不能成為我在意現生鱟類的理由。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參與了這次的科考開放日活動以后,或許有了一個可能的選項。
板足鱟亞綱的形態,出自《古生物學(上冊)》,地質出版社,1988
7月18日的傍晚,在火車上顛簸了20小時的我,終于抵達了北海。這是我第二次來廣西,很巧的是,上次我的目的地也是北海。不過不是大陸上的城市,而是海上的潿洲島,因此沒怎么在這里停留,這次的到來,也算是彌補了當時的遺憾。
我來得早了一點,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參與本次行動的月捐人們才悉數到齊,開始了活動的安排。在學習過任務所需要的知識后,20號的清晨,一行人來到了趕海圣地般熱鬧非凡的下村灘涂上。最先進行的是底棲生物的調查體驗,再回到靠近岸邊的地方,進行關于鱟的調查體驗。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對于見到鱟有很高的期待。
體驗底棲生物調查和鱟調查
可惜我們那天并沒有發現任何一只活著的鱟,而是在回程的路上找到了一些它們蛻下來的舊殼,有幾個甚至保存得十分完好,很快我就注意到了其腹面上幾個獨特的結構。
肢口綱之所以被稱為肢口綱,就是因為它們的口是被附肢所圍繞著的,進食的時候這些附肢也會起到重要的作用。這和現代的任何其它動物都不同,是一種相當原始的特征。與昆蟲由幾對附肢共同特化出來,專門用于進食的口器不一樣,鱟的這些附肢仍要發揮其運動的功能。這些知識很早就通過書本和紀錄片印在了我的腦海里,可親眼見到時的體驗還是很令人印象深刻。我這才注意到,鱟的這些附肢,在最靠近口的一節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刺,正是這些刺,給了它們依靠“足”來進食的能力。
除了肢口,鱟還有一個古老的特征。翻開腹面靠后的蛻殼,如書頁般排開的鰓呈現在了我的眼前,正如其“書鰓”一名所表達的含義一樣,生動而又鮮活。它們就是靠著這些原始的呼吸系統,數億年如一日地活到了今天,久到同樣使用過這些鰓的同伴或對其進行了改進,或永遠湮沒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仿佛時光沒有在它們的身上刻下痕跡,仿佛世間的一切變化都與己無關。
鱟的身體結構?美境自然
可惜的是,由于缺乏拍照經驗,日出以后陽光又亮得晃眼,我沒能把這初見的感動記錄下來。好在這些美妙的生靈,并沒有就此徹底隱匿,而是在行程中的下一站——欽州三娘灣的沙灘上等待著我。
試圖博你一笑的失敗照片?化石貓鼬
02鱟!活的!可惜是在漁網里
與在灘涂奮戰的科考行志愿者們不同,月捐人組21日的任務可以說是十分悠閑。我們在村里四處走訪,嘗試著向當地人打聽與鱟有關的消息。三娘灣仍有很多漁民以海洋捕撈為業,岸邊除了陽光海浪和載客的小船,還有不少淳樸的當地百姓正處理著辛苦打撈的漁獲。漁網中滿滿的都是各種螃蟹,他們熟練地將這些張牙舞爪的小怪物從網中取出,用繩子將它們捆綁好,按照大小分門別類地丟進不同的盆中,又很快處理起下一只來。
可海中畢竟不會只有螃蟹,我們在其中一位漁民的網里看到了不少小魚,甚至在角落中找到了一只誤捕的鱟,很快又在另一家的收獲中看到了更多。幸運的是,經過包括美境在內不少組織機構多年的宣傳,許多人都知道鱟是受保護的,不能吃更不能買賣。三娘灣的漁民們自然也是如此,在他們的幫助下,我不僅第一次見到了活著的鱟,更得到了挽回第一天失敗的機會。
漁民網中誤捕的鱟?化石貓鼬
趁著放生的間隙,我好好把鱟的肢口拍了下來。至于拍攝被甲殼覆蓋著的書鰓,難度還是太高了,我也不想因此傷害到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的它們,就老老實實地放棄了。這一天,我們發現并放生的鱟都還活著,果然能躲過數次大滅絕繁衍至今的它們,生命力都很頑強。而最后一天的科考行活動,更是加強了我的這一印象。
鱟的腹面?化石貓鼬
和今天的鱟說拜拜?化石貓鼬
03解網大行動
22號一大早,我們走進了防城港漁洲坪郊區的螺田里,不同人家的田被用占地網分隔開來。各類廢棄網具盤根錯節地鋪在地上,免不了會困住路過的動物,我們的任務就是解開那些纏住鱟的網。
解開網中的鱟?木欖
一開始我對能否注意到隱藏在網中的鱟還不太有自信,但隨著一只接著一只的鱟被我們找到,仿佛人人都成了尋找鱟的專家,解救出來的鱟更是多到我們不得不臨時用塑料袋裝著。
臨時用小鱟給大鱟舀水,一種很新的“鱟勺”誕生?木欖
可惜不是每只鱟都這么幸運,甲殼的殘片時有發現,費了半天勁剪開才意識到已經是尸體的情況也無法避免。好在更多時候還是本來以為已死,救出來后卻發現仍然活著,有一只的甲殼都彎曲得不成樣子了,卻仍然堅挺著。據美境的領隊木欖所說,如果能挺過下一次蛻殼,它或許能恢復成正常的形態。
這一天我們總共解出了將近30只鱟,還在網以外的地方發現了一些尺寸從指甲蓋到手心大小的幼鱟。看來即便在這樣危機四伏的環境中,它們依舊可以正常地繁衍生息,續寫著祖先的傳奇。當然我也找到了一個完整的蛻殼,圓了我想要拍到書鰓的愿望。
因為是濕的,書腮沒有第一天見到的那么頁頁分明?化石貓鼬
04可以企及的未來
事到如今我想我已經找到了開篇疑問的答案:鱟是遠古的,它們的特征早在數億年前就已存在;鱟又是現代的,即便曾經的同袍悉數滅絕,它們也依舊活躍在海中和灘涂上。鱟是脆弱的,如今的它們不得不面臨人類帶來的種種威脅;鱟又是堅強的,灘涂散布的新生命正是它們未來的希望。
最后,我想以這張被我親手放生在紅樹林里的鱟的照片結束本文。看著它緩緩地爬進林中,我不由想到:現代鱟類的祖先拖著與今天的后代無比相似的身體,在中生代的灘涂上行進的場景,或許和我眼前的這一幕沒有什么區別。可以預見的是,即使再遇到幾次大滅絕,同樣的景象仍舊會在不同的灘涂上重復上演。為了實現這個目標,讓我們專注于眼前的幾年、幾十年、乃至上百年,至少在我們的有生之年里,不要讓這些來自遠古的精靈就此銷聲匿跡于人類的手中吧。
祝它好運?化石貓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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