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時代，流量決定了信息的傳播速度和廣度。

人人都是自媒體的時代，不同賬號獲得的流量天差地別。

為什么謊言會得到流量而大量轉發？

謊言又是如何通過“專業”賬號的轉載而獲得傳播的通行證？

“專”、“轉”、“傳”是網絡中不同層次的三重傳播機制。這些傳播機制是謊言得以生存、肆虐的通道，折射出網絡信息的風云變幻、波譎云詭。

“專”，是“專業、權威”給予信息的背書。

當“專家身份”或“權威媒體”肆無忌憚地轉發真實性可疑的信息，其身上的“專業”光環無意中為謊言披上真相的外衣。尤其是某些“專家”為特定目的扭曲事實，其言論經過流量的放大，其專業性就成為有毒信息的幫兇。

“轉”，是信息異化擴散的關鍵一環。

傳統媒體時代，信息是否能夠曝光有專人進行篩選、編輯；在算法驅動的新媒體流量時代，“流量至上”使聳人聽聞的謊言和煽動情緒的謠言更容易獲得流量的加持；信息在轉載過程中被反復編輯、閹割、歪曲，即使真實的原始內容，也難免在一次次的“搬運”中慢慢變味，最終淪為純粹吸引眼球的情緒化碎片。

“傳”，是信息通過平臺推薦機制的分發與接受者的再傳播。

“流量機制（購買流量或帶有某種企圖的流量扶持）”往往會大量發送謊言類信息；信息被接收者再次轉發，盡管受到個體認知框架的過濾，如果缺乏批判性思維或素養，無論是謊言還是謠言，其傳播就會毫無阻攔；出于某種目的，也有人使用大量“水軍賬號”進行再傳播。網絡中的“回音室效應”使得網民往往傾向于點贊并再傳播那些讓自己“愉悅的東西”，排斥與自己相左的觀點，形成封閉空間而使同類信息和觀點得到進一步的印證和強化。

——有人稱為“傻X共振”

謊言與謠言雖有相似，但是也存在明顯區別。

謊言是精心雕琢的欺騙，其傳播依賴于謊言制造者刻意包裝出來的“專業”形象以及“權威”媒體。歷史上不乏這樣的事例，戈培爾“謊言重復千遍就是真理”的箴言，正是依賴“權威”媒介的反復轉發、傳播，最終在納粹德國深入人心。

謠言則不同，其根源是“真實信息的匱乏”。從社會心理學角度，它是群體性心理焦慮自發引起的。比如，新冠病毒爆發初期，“雙黃連防治新冠”的謠言，是公眾在面對未知風險，缺少真實信息所做出的非理性選擇。

奧爾波特和L·波斯特曼于1947年總結的謠言公式：謠言的強度與信息的重要性和模糊度成正比。

真相越稀缺，人們的焦慮越如同洪水般催生出謠言。

謊言如毒素，肆意破壞信任；謠言如野火，借助春風燎原。

網絡平臺的篩選、推薦及流量機制，通過“專”、“轉”、“傳”三環節構成的傳播鏈，促進了虛假信息的加速發酵和擴散。

泛濫的虛假信息，侵蝕社會的信任。

真正的專業信息被“偽專業”淹沒，真相在“轉”的鏈條中面目全非；“傳”的過程則進一步強化了偏見。最終結果便是，公眾對權威、媒體乃至個體之間的基本信任岌岌可危。

信任崩塌無疑會帶來沉重的代價。

理性被感情淹沒，公共討論淪為情緒宣泄的角斗場，社會陷入失序。此時的社會，謠言與謊言肆意生長，相互交織，在“專、轉、傳”的傳播鏈條中造就出從個體愚昧到群體狂歡的完美蛻變。

謠言被證實為真，便成為提前說出的真相；謠言被驗證為假，但又被賦予特定目的而反復傳播，就演變為系統性謊言。

信息技術革新、算法推薦機制泛濫，經過“專、轉、傳”的信息三種傳播行為的相互作用，在社會群體中構建出各式各樣的信息繭房，謠言更容易產生，謊言更容易找到滋生的溫床。

專業機構公信力受損，轉述渠道被利益裹挾，傳播平臺便成為了謊言集散地，整個社會將會陷入“塔西佗陷阱”。

——無論說真話還是假話，都會被視為謊言。

或許，這就是當今社會的現狀。

面對同一事實，真相常常陷入“羅生門”困境，不同立場者各執一詞；在情感層面，“后真相時代”的不同群體，情緒戰勝理性，煽動性內容更容易引發共鳴；對社會而言，長期的虛假信息污染正在破壞社會信任，公共對話空間只剩下暴戾和發泄。

中國有個成語“上行下效”。

如果一個社會依賴謊言維持繁榮，把百花凋零描繪成花團錦簇，用宏大敘事、夸夸其詞煽動情緒，只談情懷而不是直面事實與真相，數據要么胡編亂造要么片面解讀，甚至指鹿為馬、指鼠為鴨……

我們還能期待什么？

老頭做了一個夢。

“專”者，恪守嚴謹與誠實，勇于承認自己的錯誤和無知；

“轉”者，堅守真實底線，抵抗流量（利益）誘惑；

“傳”者，理性辨別信息，審慎分享內容。

嘆息一聲，權當自己的囈語吧。

本文為前篇文章《謊言、謠言：專、轉、傳》的后續，參考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