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我通過付費直通大結局的方式，看完了電視劇《長安的荔枝》的全部內容。這部戲的大結局，許給了觀眾們一個美好的主角未來。李善德到了嶺南，躲過了安史之亂。鄭平安雖然死掉，但卻有了一個成仙的美好祝愿。壞人們，基本上都死掉了。其實，李善德就是去了嶺南，就有好日子過嗎？我猛然想到，該劇中途的劇情當中，侗人們即便是有荔枝園，依舊要吃糠咽菜啊。而荔枝園已經被糟蹋成了這個樣子，接下來的侗人們，估計更艱難了。

當我們重新審視這部電視劇的全部劇情的時候，我們才會發現，這部戲的敘事重點，不是李善德從嶺南向長安運送荔枝，也不是圣人和圣人妃子吃荔枝，更不是長安的左相和右相權謀宮斗，而是，它用一個錯綜復雜的故事，講述了一個叫李善德的底層小官兒的覺醒過程。這個過程，才是整部電視劇最有價值的地方。

起初，李善德要從嶺南向長安運送荔枝，不過是被同僚們陷害，他是為了保命，更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而干起來之后，李善德是忠于自己的工作使命的。尤其是在數字運算的過程當中，李善德仿佛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梢哉f，在這個劇的中途，李善德進入到了一種數學大神的狀態當中。但這種狀態，并非是覺醒的狀態。

李善德真正的覺醒，是眼見著貪官污吏毀掉了侗人的荔枝園，眼見著這骯臟的驛道上那些貪污腐敗等等。在電視劇《長安的荔枝》大結局的時候，李善德向右相發問，質問運送荔枝的消耗，與所謂的意義問題，繼而，諷刺右相和右相身邊的這群官吏們，嘴臉的丑陋。李善德也從根本上否定了自己運送荔枝的工作任務。這一次，可以視為是李善德最終的覺醒。通過如是種種，李善德終于醒悟了，終于知道自己做的是個什么鳥工作了。

李善德早前近乎全部的運送荔枝的工作，都是在善良的作惡。李善德這個人，當然是善良的，是沒有邪念的，是有正氣護身的。但是，正是這樣的老實人，這樣的好人，接下了轉運荔枝這種喪盡天良的工作。李善德以最大的單純和善良，在運算，在做實驗，在尋求轉運之法。然而，他的所有善良的工作，都不過是為作惡服務罷了。

所以，荔枝上路之前，李善德見到了被毆打的侗人兄弟姐妹，見到了被毀掉的荔枝園。善良，原來也是可以作惡的。可能，很多時候，就是太多的善良人、順從人，為這些惡人的作惡而服務。對于善良人而言，他們可能只是在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當所有的善良人的本職工作湊在一起的時候，竟然是作惡了。李善德覺醒，也是他終于看明白了這一點。

正因如此，電視劇《長安的荔枝》當中，李善德質問右相的時候，是擲地有聲的，也是該劇當中最為有價值的地方。我明明是一個善良而正直的人，明明在自己的數學范疇當中做事情，可為什么最終竟然為邪惡服務了呢？當一個善良人去思考這件事情的時候，邪惡也就快要失去支撐了。這也便是中國文化當中最有精髓的一部分了。

在我們真正的中國傳統文化當中，價值判定體系的最終標準，不在君王，而是天與道。而這個天與道，也就是我們儒家文化當中經常講的道統，是與政統相對立的。君王的政治統治權力再大，也大不過道統去。這個道統，有自身的規律，不以君王意志為轉移。像李善德這樣的人，就是通過自我覺醒的方式，實現道統，扔掉君王統治的。

所以，中國傳統文化從來不是給君王當擦腳布的，而是通過自身的文化學術研究，形成一個真正的道統，去抗衡這個君王的統治。當君王的統治不在道統之內的時候，很多有識之士就會站出來，離開君王。孟子對于這一點，說的最為果決。中國古代的君王們，最怕的，最忌憚的，也是文化道統培養出來的那些硬骨頭。

李善德質問右相，便是道統的硬骨頭使然。而李善德帶著閨女祭拜自己的亡妻，他拿出兩顆新鮮的荔枝來，一顆給亡妻，一顆給閨女，正所謂，失去道統的帝王，是不配吃荔枝的，這樣的荔枝，給老婆孩子吃才有意義。顯然，中國傳統文化當中，自有讓李善德們覺醒的文化基因在。（文/馬慶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