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朋友小明吧，前兩年進了家據說挺有“文化氛圍”的公司，好像是搞企業培訓那一類的，反正進去之前感覺都挺高大上，領導講話也一套一套的，什么“以人為本”、“擁抱人性化管理”啥的。

　　剛進去那會兒，小明還覺著環境還行。直到入職大概一個月的時候，公司突然搞了個什么“正心誠意，連結你我”的活動。最開始也就開個會，念點兒心靈雞湯，喊喊口號之類的。小明他們部門的人都覺得有點尬，但領導在上面帶頭喊，底下也只能配合著哼哼唧唧幾句，想著忍忍就過去了，反正也就一周。

　　結果，最離譜、最抽象的來了！活動搞到第三天，公司那個平時就神神叨叨的女副總興沖沖地宣布了一個體驗環節：要求所有人，不分部門，不分男女，不分熟不熟——兩人一組！然后互相深情擁抱！沒錯，就是那種扎扎實實地面對面擁抱！并且還得在公司的大辦公區中間，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進行！

　　如果只是簡單抱一下，也還能忍。頂多就是抱完了大家沉默地散開，假裝這事兒沒發生過。但事情遠沒有這么簡單！副總接下來發布的指示，直接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平時最舔狗的幾位，都瞬間石化，她說：“同志們！這個擁抱不僅僅是形式！我們要用心去感受彼此的能量場！為了達到最好的連接效果，每組必須保持擁抱姿勢，維持不動，整整三分鐘！同時，要緩慢地、有節奏地深呼吸，同頻共振！”

　　你聽聽！三分鐘！緩慢深呼吸！想象一下那個畫面，我朋友小明都已經整個人僵在原地了。他硬著頭皮跟他分到的一個挺內向的程序員小哥抱在了一起。他能清晰地聞到對方脖頸那兒微弱的須后水味道，感覺到對方跟自己一樣緊繃的肌肉，還有那極不自然、斷斷續續的、為了配合“緩慢深呼吸”而故意拉長的吸氣呼氣聲……其實我都有點好奇小明為啥不選個女同事，估計是怕太尷尬了吧？

　　然后最絕的來了，為了確保執行到位，行政部門那幾個平時就愛拍馬屁的同事，此刻就像幽靈一樣在抱在一起的人群中穿梭巡視，還一本正經地提醒：

　　“哎，小王！手放下來點！抱緊！抱住腰！要給予對方力量！”

　　“張姐，李哥！別動啊！保持穩定！深呼吸頻率快點跟上旁邊的組！對！就這樣！很好！”

　　“那邊的！不要笑！嚴肅點！感受能量！想象你們是森林里相互依偎的兩棵樹！”

　　不得不說這幾個人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小明說他感覺當時時間都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這還沒完！因為要保持“靜止”，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別扭的姿勢，小明的腰也開始隱隱作痛。而且對面那個程序員小哥僵硬的后背硌得他肋骨疼，呼吸節奏也早亂了套，憋得只想打嗝。整個辦公室里的氣氛非常奇怪，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汗味、香水味和社死絕望的詭異氣息。

　　據說活動結束后一整天，辦公室里都出奇地安靜，沒人聊天，沒人說笑。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低頭干活，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集體精神創傷。但凡有兩個人不小心眼神對上，那立馬就是一場心領神會的、尷尬到腳趾摳地的躲閃。上廁所都跟做賊似的，生怕跟搭檔狹路相逢。

　　后來小明才知道，原來是女副總跑去聽了個什么“團隊能量連接”的邪門大師課，回來就給公司整了這么一出“奇葩團建”。更無語的是，這破活動還得持續兩天！后面還有什么“靜坐對視”“互訴心聲”這種的。

　　小明說他當時在廁所隔間里，趁著沒人的時候，趕緊掏出手機就給好幾個招聘網站投了簡歷，他覺得這輩子沒這么著急地想要逃離一個地方。

　　他跟我說覺得職場惡心事可能有很多種，但惡心到這種抽象藝術級別、又兼具強迫性、荒誕性和尷尬持續性的，這輩子大概也就遇著這一回了。他說后來跟人聊起這事，別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問他是不是在寫小說，他也只能苦笑說：“真的，比小說還特么離譜。”

　　反正我聽完他說的之后，就一個感覺：林子大了，什么鳥領導都有啊！太抽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