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柵燈影舊夢痕

柳紅櫻

二十年前,烏鎮于我,不過是滬杭途中匆匆一瞥,只烙下暑熱難耐的印象。心中那份關于水鄉的朦朧向往,卻早已因一部《似水年華》悄然扎根——黃磊和劉若英在青石板巷弄、小橋流水間的故事,讓“烏鎮”二字裹上了一層潮濕而溫潤的詩意濾鏡。

此番專程前來,帶著重溫舊夢的心情,先去東柵走了走。白日的東柵,像一張褪了色的老照片,安靜地陳列著水鄉的骨架,文(齊叔)工作過的書院、英駐足過的染坊,都依稀可辨,只是少了劇中那份氤氳的憂郁。我明白,真正的烏鎮之魂,或許要在西柵的夜色里才能完全蘇醒。

當游客中心外赫然立起醒目的戲劇節招牌,才恍然它已添了時尚新名號。但今夜,我們只想潛入這水鄉的夜色深處,尋找那份屬于《似水年華》的靜謐與悠長。

沿棧道前行,劇院與木心美術館靜立水畔,如沉默的守望者。烏篷船慢悠悠輕搖,夕陽在河面碎成點點跳躍的金箔。我們順著青石小徑,融進摩肩接踵的人流。曾聞戲言,統一管理后的烏鎮,民宿林立,連各店菜肴恐怕也出自同一廚灶之手——這亦為真實一景。然而我們此行目的單純:只為親見,看這古鎮如何被熙攘人流喚醒,如何在某個臨水的幽深巷口,不經意間與一葉烏篷船同入畫框,看西柵的夜究竟施了何等魔法,以它最璀璨的燈火,挽留住無數為它星夜兼程的旅人。

走進一家文創小店,赫然可見“烏鎮留念”的印章臺。心頭一喜,這不正是水鄉之旅最樸素的儀式感嗎?選了一個小本,一枚枚沉甸甸的銅章落下,“西柵”、“似水年華”、“平安”……圖案或拙樸或精巧,蓋下的瞬間,仿佛也把這一刻的燈火、槳聲和心緒,鄭重地印在了紙頁與記憶里,為這趟尋夢之旅蓋上了獨一無二的認證戳。從此,烏鎮不再只是地圖上的點,更是本子里鮮活的印記。

登船夜游,是西柵夜曲里必有的篇章。兩岸懸垂的燈籠,暖融融地倒映水中,恍若無數小舟浮漾于燈河之上。槳聲欸乃,輕撥碎了一河的燈影,船身微晃,光影便在水中悠悠蕩漾開來。船過拱橋,燈光從橋洞傾瀉而下,船便仿佛劃入一段溫存的光之隧道。遠處隱約飄來吳儂軟語,輕柔細碎,被晚風一拂,便如薄紗般散入無邊的夜色里,更添水鄉如夢似幻的情韻。船行燈影里,搖櫓聲、水聲、人語聲,都融進這槳聲燈影的溫柔深處,恍惚間,仿佛文與英的故事就在某扇亮著暖燈的窗后上演,而我們,也成了這水鄉長卷里流動的一筆。

當船最終靠岸,我們踏著闌珊燈火歸去。西柵的夜已悄然織入心底:槳聲燈影、粼粼水波、船娘軟語,還有那本子里新蓋的、還帶著油墨香的印章,都凝成了心底閃亮的星子,在記憶里長久搖曳。它打撈起的,不僅是《似水年華》的舊夢,更是此刻燈火中的沉醉與圓滿。

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

文/圖:柳紅櫻(四川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