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專案組要我交代與馬海德、米勒的關系,并揭發他們的問題。
我 驚奇地問: “馬海德、米勒早已加入了中國國籍和中國共產黨,他們都是國際主義戰士,這是中央早就肯定過的,他們能有什么問題?”
專案組長說: “馬海德、米勒都是美國中央情報局派遣的特務。現在,已被革命群眾挖出 來專政了。你和他們關系密切,主動交代揭發,就是對黨對人民負責,也對 你自己有益。被人家抖出來,那你就被動了。"
馬海德原名喬治 ·海德姆,祖籍黎巴嫩,猶太人,1910年出生在美國。 20世紀30年代初,在瑞士日內瓦學醫,獲得博士學位。
1936年,他和斯諾來到保安,我負責接待和安全保衛工作。斯諾離開陜北后,馬海德投身于中國 革命,加入了中國共產黨,被分配到五臺山八路軍總部工作。
他在抗日戰爭 和解放戰爭期間,一直在我黨我軍的醫療衛生系統工作,救治了成百上千我 軍指戰員和人民群眾。
在延安時,他就向毛主席提出要加入中國籍。毛主席 回答說: "我們現在是有黨無國,我還沒有權力批準。等我們取得全國政權 后,一定批準你為中國公民。"
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馬海德成為第一個加入中國籍的外國人,并始終戰斗在衛生工作崗位上,為我國防治麻風病和性病作出了卓越貢獻。
米勒全名漢斯 ·米勒,1915年出生于德國萊茵區杜塞爾多夫城,1939年 獲瑞士巴塞爾大學醫學博士學位。
同年,他經廖承志和愛潑斯坦介紹奔赴延 安,并將國外援助中國抗戰的六百箱醫藥用品和 一 輛大型救護車送往延安。
抗日戰爭期間,他在太行地區為抗日戰士治傷救命。我就是在那時認識米勒的。解放戰爭時期,他擔任了冀察熱遼軍區野戰總醫院院長,我在冀察熱遼 軍區任副參謀長,與米勒的接觸比較多,還認識了米勒的夫人、軍區醫院護士、日本人中村。
新中國成立后,米勒加入了中國國籍和中國共產黨。他調任北京醫學院副院長后,與我的愛人吳靜共事,兩家也就時有走動了。米勒 也是猶太人,他與馬海德是好朋友。有時,我們三家人也一起聚會。我們之 間是同志式的革命友誼。
我把與馬海德、米勒的來往情況,寫成書面材料交給了專案組。特別 強調他們兩位雖然是外國人,但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把畢生獻給了中國人 民,與白求恩一樣,都是國際共產主義戰士。
接著,專案組又讓我交代在上海防空司令部工作期間,與蘇聯防空軍 混成集團軍巴基斯基中將等蘇軍軍官,在防空學校和高級防空學校工作時 期,與蘇聯軍事顧問希洛夫上校、庫爾甘諾夫上校、切爾甘諾夫上校、邦達 列上校等人,1957年到蘇聯參觀訪問和學習期間,與蘇軍一些高級軍官的來 往情況。
這些交往都是正常的工作關系,是中蘇關系正常時期,兩黨、兩軍 友誼的體現。我將寫好的材料交給專案組后,他們說:“你這個人充滿了洋 味,為什么總喜歡往外國人堆里鉆?”
我回答說: “我是在蘇聯加入的共產 黨。從我參加革命的第一天起,我就信仰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為解放全 人類,實現共產主義而奮斗。
在我眼里,無論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只要信仰 馬列主義,只要獻身共產主義,那就是同志。我倒是弄不明白,為什么有些 同志只要見到黃頭發、藍眼睛、白皮膚的人,就認為他們一定是‘間諜'和 '特務’呢?凡是與他們有來往的中國人就一定是'里通外國’呢?"
我與張義吾、王一
張義吾,1909年生,湖北孝感人,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27年由黨 組織選派到蘇聯莫斯科東方大學中國特別軍事政治訓練班學習,任中國連黨 支部書記。
之后,到莫斯科步兵學校中國科學習。當時,我在東方大學和莫 斯科步兵學校擔任中國科的軍事教官,教過他。不久,他轉入蘇軍炮兵學校 學習,就此失去聯系。
1963年春天,當年莫斯科步兵學校中國科學員,時任 國防體育運動委員會副主任的林愷打電話告訴我,張義吾想來看望我。
我與 張義吾通了電話,邀請他偕同家人同游頤和園。周日,我在頤和園租了一個 畫舫,與來訪的老戰友張義吾及子女,還有張義吾帶來的一位叫王一的女同 志及她的女兒一起暢游昆明湖,并在船上共進午餐。
1945年在蒙古做情報工作時的張義吾
我們一起回憶了當年在蘇聯的生活、學習、工作情況,敘說了分別后各自的經歷,交流了共同認識 的一些老戰友的情況,度過了愉快的一天。
據張義吾介紹,王一和她的丈夫任岳都是20世紀20年代黨派往蘇聯學習的老同志,她現在是核工業部醫院的 院長,任岳曾擔任公安部辦公廳副主任,50年代后期去世了。由于同在蘇聯 學習和工作過,我們也聊了很多。
“WG”開始后不久,張義吾即被中央調查部造反派非法關押,后又 被司法部門逮捕。個中緣由,我是在解除關押后,聽專案組說的。
20世紀30 年代初,共產國際派張義吾回國,在蒙古和新疆等地,同時為共產國際、蘇 聯共產黨和中國共產黨做情報工作。共產國際解散后,他繼續為中共和蘇共 做情報工作,幾十年如一日地在隱蔽戰線戰斗,為中國革命事業、為國際反 法西斯戰爭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1962年,中蘇關系破裂后,經黨中央批準, 回國工作。這樣一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無名英雄,在全民“查叛徒” "抓 特務”“懷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大風大浪里,被當作“蘇修特務”打撈 了出來。
他與任岳、王一在蘇聯就認識,以后在新疆又曾在一起工作。“WG”開始后,王一所在單位的造反派對她實行了“群眾專政”,頭上戴的帽 子除了“死不改悔的走資派”外,也有“蘇修特務”。幾個單位的造反派和 專案組,經過相互串聯、溝通、聯合辦案,也就把我“并”進去了。查來查 去,查不出任何問題,只得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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