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我在一個炮兵團的政治處干部股當干事。那會兒快到年底了，團里領導打算動一動干部的位置，讓我們政治處先拿個初步方案出來。干部股就是管干部的，這事兒自然落在我們頭上。我們幾個干事趕緊忙活起來，把全團哪些崗位缺人，還有各級干部都干了多久，這些情況都摸清楚，整理好，報給了政治處主任。主任看了之后，就和我們的股長關起門來商量，最后弄出了一個初步的調整名單。
那時候，我當副連職已經滿兩年了，按說也該往上提一提。我就跟股長提了想法，希望能趁著這次調整，升到正連職。股里的人都說，在干部股干活，升職應該比別人容易點，畢竟天天跟這些事打交道。股長把我的意思跟主任說了，主任當時也沒反對，還計劃著讓我去一個連隊當指導員。所以，我的名字和要當指導員的事，就寫進了那份初步名單里。接下來，就等團長、政委他們幾個領導開會研究拍板了。

那陣子，我心里挺有底的。覺得自己在股里業務熟，干活也賣力，成績擺在那兒。再說，干部調整的方案就是我們股做的，自己人這點事，總不至于出岔子吧。
時間一晃到了第二年二月。我挺長時間沒回家了，就請了探親假回去看看。假期結束，我回到部隊，第一件事就是去打聽干部調整的命令下來沒有。結果翻遍了文件，愣是沒找到我的名字。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原來計劃讓我去的那個連隊指導員的位置，讓另一個副指導員頂上了。
我趕緊去找股長問怎么回事。股長表情有點不自在，跟我說，領導們最后研究的時候，方案有點小變動，我的位置被換了人。他說他也替我爭取過，但主任沒同意，只能讓我再等等下次機會。

股長的話，像盆冷水澆下來，我心里一下子沉甸甸的。但很快就回過味兒來——這事兒，十有八九是主任在里頭做了手腳。我心里那個后悔啊，不停地想：要是當時沒休假，一直盯著這事兒，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可命令都下了，白紙黑字，改不了了。我只能認了，但心里對主任那股怨氣，怎么也壓不下去。
沒過多久，團里公布了轉業干部的名單。讓人意外的是，主任的名字也在上面，而且是團職干部里唯一一個被安排轉業的。這個消息傳開，大家都很驚訝，私下里也有點高興，畢竟他不再是我們的頂頭上司了。主任提副團還不到三年，按說還不到轉業的時候，他自己肯定也是不想走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安排走了。想想他心里的滋味，估計也不好受。命令一下，他也沒辦法，只能收拾東西回老家去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主任回部隊辦轉業手續。政治處副主任張羅著，請他在外面飯店吃頓飯，算是送行。股里有干事來叫我一起去。我本來一點不想去，不想見他，但架不住別人勸，最后還是去了。
到了飯店，老主任（那時他已經轉業了）看見我，表情明顯僵了一下。我沒什么表情，冷淡地叫了聲“主任”，他也挺尷尬地招呼我坐下。吃飯的時候，老主任端著酒杯，對著桌上的人說：“在座的各位，有的我給安排好了，有的沒安排好，大家多擔待吧?！彼f這話的時候，我沒什么反應，就那么看著他。過了一會兒，他主動端起酒杯，對著我說：“小張，來，咱倆喝一杯！”
我沒想到他會主動找我喝酒，愣了一下，也端起酒杯，準備跟他碰一下。就在兩個杯子快要碰到一起的時候，桌上不知道誰的一個打火機，“啪”地一聲炸開了，碎片飛得到處都是，把大家都嚇了一跳。一陣手忙腳亂之后，桌子才收拾干凈。可經過這么一鬧，我和老主任這杯酒，終究是沒喝成。

那頓飯吃完，老主任就真的回老家了。從那以后，整整二十多年，我再也沒見過他，也從來沒聯系過他。
現在回頭想想當年那件事，老主任當然有他的不對，但更多的，還是我自己那時候太年輕，太簡單了。總覺得事情就該按自己想的來，遇到不順就怨天尤人。人這一輩子，哪能事事都順心如意呢？吃點虧，碰點壁，不見得全是壞事。這些經歷，就像路上的坑坑洼洼，雖然當時硌腳，但走過去了，反而讓人看路看得更清楚，想事想得更明白。生活就是這樣，摔過跤，才知道怎么走得更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