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垃圾圍城”還是中國城市的噩夢——北京每天產生3萬噸垃圾,處理缺口高達8000噸;上海每16天堆出的垃圾相當于一座金茂大廈;全國超1/3城市被垃圾包圍,75萬畝土地淪為垃圾場。
而今天,垃圾焚燒廠竟在搶垃圾!!!
湖南兩家廠為爭廢品,向物業公司支付每噸50元“回扣”;廣州開挖填埋場350萬立方米陳年垃圾;河南焚燒廠甚至跨市“進口”鄰縣垃圾。這場戲劇性反轉的背后,是中國垃圾治理的“魔幻十年”。
饑餓的焚燒與荒誕現實
2023年,中國垃圾焚燒廠平均負荷率僅60%,40%產能閑置。陜西漢中焚燒廠每運行3個月需停產1個月收集垃圾;河南周口項目因垃圾短缺多次停爐,甚至有央企員工吐槽:“沒垃圾,工資都發不出”。
產能過剩的根源是瘋狂擴張:全國1010家焚燒廠占全球總數近半,日均處理能力達111萬噸,遠超“十四五”規劃目標(80萬噸/日),但2023年城市垃圾清運量僅2.62億噸,產能過剩超50%。
這種擴張曾是政策驅動的必然結果。2003年特許經營政策開放,BOT模式吸引資本涌入;2006年可再生能源補貼加碼至0.25元/度,2012年統一標桿電價0.65元/度,焚燒廠利潤飆升。2017-2021年,年均新增103座焚燒廠,2019年僅河南一省就啟動20個項目。頭部企業如光大環境6年內項目數從15個飆升至168個,日處理能力達13.5萬噸(相當于1.2億城鎮居民日產量)。
從“洋垃圾”進口到全球標準制定者
早期中國焚燒技術依賴進口設備,但“水土不服”倒逼自主創新。國產爐排爐技術突破后,熱值提升無需助燃劑,排放達歐盟標準。2016年“裝樹聯”政策(裝監控、豎屏、聯網)強制推行,2020年全國實時監測平臺上線,公眾可隨時查看排放數據。
飛灰資源化更成為技術標桿。上海環境首創FAST工藝,將含重金屬的飛灰提純為工業鹽和建材,破解全球行業難題;三峰環境的國產化爐排爐技術出口美、德,占全球市場30%。
這些創新讓中國企業出海時具備碾壓優勢:光大環境越南芹苴項目將4個椰子殼轉化為4小時風扇電力,園區被當地居民稱為“公園式電廠”。
從填埋讓位到循環經濟
2005年,中國超70%垃圾采用填埋處理,而2023年焚燒占比飆升至78.3%,填埋縮至13.2%。西安江村溝填埋場——原規劃使用50年的亞洲最大填埋場——提前25年封場,修復為生態公園。
垃圾分類的強制推行(2019年)進一步削減可焚燒垃圾量:上海濕垃圾分離后,焚燒垃圾銳減;可回收物回收率提升,直接壓縮焚燒需求。
面對“垃圾荒”,企業開啟三條求生路徑:
- 國內精細化運營:東部放緩新建項目,轉向技術升級(如SNCR脫硝、余熱供暖)。蘇州焚燒廠與分類系統聯動,資源利用率提升30%;山東探索綠證交易,焚燒廠通過售電增收。
- 產業鏈整合:中山公用收購垃圾清運公司名城環境,壟斷1500個收集點,確保焚燒廠“口糧”。
- 出海“燒全球”:2025年前五個月,中企海外項目規模突破3萬噸/日。越南、印尼市場潛力巨大(2030年投資需求超782億元),沙特“2030愿景”催生基建需求,埃塞俄比亞項目成為非洲首座垃圾發電廠。
過剩之后如何“燒得其所”?
這場反轉暴露了環保產業的深層矛盾:政策紅利驅動產能躍進,但規劃與需求脫節。“十四五”目標提前超額完成,但部分省份仍盲目上馬項目,導致小廠因垃圾短缺瀕臨倒閉。
未來破局需三重升級:
- 規劃理性化:關停小廠整合產能,如浙江要求2026年前完成全省焚燒廠超低排放改造。
- 商業模式重構:綠電直連新政(2025年)允許焚燒廠直供電廠、數據中心。上海“黎明項目”簽10年固定電價合同,現金流改善30%;爐渣制磚(2030年資源化率目標超50%)拓展非電收入。
- 全球資源循環:中國天楹收購西班牙Urbaser,三峰環境技術輸出至德國,79個海外項目覆蓋六大洲,“設備+運營+產業鏈”模式成中國方案核心競爭力。
從“垃圾圍城”到“出海燒全球”,中國用十年完成廢棄物治理的“神反轉”。這場變革的底層邏輯在于:環保不僅是道德選擇,更是技術、商業與政策的精密協作。當焚燒廠開始為產能過剩發愁,當垃圾從社會負擔變為爭奪資產,我們終于有資格思考如何讓每一噸廢棄物“燒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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