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在歷史上確有其人,這是毋庸置疑的,因為《宋史》本紀第二十二、列傳第一百一十、一百一十二都提到過他:“宣和三年二月,方臘陷處州,淮南盜宋江等犯淮陽軍,遣將討捕,又犯京東、河北,入楚、海州界,命知州張叔夜招降之;宋江寇京東,蒙(侯蒙)上書言:‘江以三十六人橫行齊、魏,官軍數萬無敢抗者,其才必過人。今青溪盜起,不若赦江,使討方臘以自贖。’”
宋江投降純屬無奈之舉,而且也是為了保全兄弟性命:“宋江起河朔,轉略十郡,官軍莫敢嬰其鋒。聲言將至,叔夜使間者覘所向,賊徑趨海瀕,劫鉅舟十余,載擄獲。于是募死士得千人,設伏近城,而出輕兵距海,誘之戰。先匿壯卒海旁,伺兵合,舉火焚其舟。賊聞之,皆無斗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賊,江乃降。”
被張叔夜擒獲的“副賊”是盧俊義(李進義)還是吳用,史書沒有記載,更為奇妙的,是宋江在征方臘之后,就從史料中消失了,沒有任何史料和宋人筆記記載他最終歸宿何方。
宋江參加了征方臘之戰,這在《三朝北盟會編》、《皇宋十朝綱要》、《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中都有記載,就不用一一引述了, 北宋宣和、靖康年間太學博士、吏部侍郎、追贈觀文殿學士謚忠愍李若水的《捕盜偶成》,也證明梁山確有三十六條好漢——李若水是反對朝廷招安的,他認為招安強盜不利于長治久安。
在李若水的詩中,宋江作惡多端(白晝橫戈犯城郭,殺人紛紛翦草如),朝廷給的待遇太好(三十六人同拜爵),招安的時候也十分囂張(獰卒肥驂意氣驕),所以招安宋江絕對是個錯誤:“我聞官職要與賢,輒啗此曹無乃錯(朝廷的官職應該授予賢德之人,授予強盜豈不是大錯特錯)。招降況亦非上策,政誘潛兇嗣為虐(這是鼓勵其他有壞心眼的人有樣學樣,想做官,殺人放火受招安)。”
不管怎么說,宋江領導的梁山軍是起義軍也好,是盜伙也罷,都是跟朝廷作對,并且也沒少禍害百姓,放下屠刀就封官進爵,確實會寒了很多人的心,被劫掠甚至屠殺的官民也無法討回公道。
熟悉宋朝帝王心性的讀者諸君自然知道,趙家天子一向不太硬氣,鴕鳥和小伊見了他們也得叫師父:只要能不挨揍,什么條件都可以答應。
李若水是宋朝忠臣,所以很是看不慣宋江,而宋軍將領則可能是另一種想法:在征討方臘的時候,手下有一幫“悍匪”打頭陣當炮灰是再好不過了——宋江立功要記在主將頭上,宋江方臘互相消耗,也恰好符合“以盜治盜”的原則,最好是宋江方臘同歸于盡,那時候連撫恤金都不用發了。
宋江在跟隨童貫、劉光世等人征討方臘的時候,軍職并不高,主攻方臘老巢幫源洞的,就是“稗將趙明、趙許、宋江”。
宋朝以前的裨將是從九品到八品的低級武官,宋朝裨將幾品,筆者沒有查到,但岳飛和狄青都是從裨將一步步升為“樞密副使”,在《宋史》中卻是有記載的。
宋江當然沒有晉升樞密副使,甚至也沒能當上知府知縣,而是直接從史料中消失了,于是我們就可以根據當時的朝局來猜測其最終結局了。
宋江可能的結局之一:在征方臘的幫源洞之戰中戰死了。
方臘并不是那么好打的,其實力遠在梁山軍之上,而宋江作為底層軍官,是一定要沖鋒在前的,最后擒獲方臘的是后來成為宋朝名將的韓世忠,為此還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軍功之爭。
如果擒獲方臘的是宋江的部下魯智深或武松,那功勞是一定要被辛興宗搶走的——韓世忠活捉了方臘,就是被辛興宗搶走了,這件事在《宋史·卷三百六十四·列傳第一百二十三·韓世忠》中有明確記載:“世忠潛行溪谷,問野婦得徑,即挺身仗戈直前,渡險數里,搗其穴,格殺數十人,禽臘以出。辛興宗領兵截峒口,掠其俘為己功,故賞不及世忠。別帥(右軍都統制)楊惟忠還闕,直其事,轉承節郎。”
韓世忠生擒方臘,只是得到了從九品承節郎寄祿官封賞,宋江那樣的裨將,戰死后可能都不需要特別上報,所以他因戰死而消失,也就不足為奇了。
說到辛興宗,這廝慣于搶功冒功,對宋江也頗有成見,據國學大師南懷瑾據《東都事略》記載考據,宋江就是被辛興宗擠兌得辭官歸因了,這也是宋江結局的第二種:“杭州賊將方七佛,有眾六萬,宋江用計攻破,擒之,舊屬百余人亦傷亡過半。中軍統制表江等之功,辛興宗曰:‘宋江等原系大盜,雖破城有功,不過抵贖前罪。’統制王稟不敢爭。宋江等即日告退,遁隱終身。”
《宋史》中確有方七佛其人,也確實是方臘手下擁兵六萬的大將,但方七佛先于方臘被擒,所以宋江要是歸隱的話,就不可能參與幫源洞之戰,《東都事略》是紀傳體而非編年體,所以此書和注解的時間記載自相矛盾——它一邊說宋江曾生擒方七佛,一邊又說方臘被擒后宋江才被擒:“宣和三年夏四月庚寅,童貫以其將辛興宗與方臘戰于青溪,擒之,五月丙申宋江就擒,秋七月戊子童貫俘方臘以獻,八月丙辰方臘伏誅。 ”
《東都事略·卷十一》中原文并沒有宋江擒方七佛,那段文字是注解中才有的,《東都事略》把每件事的發生時間具體到日,這樣綜合分析起來,我們就不難推斷出宋江的第三種結局:宋江因為擒獲方七佛有功不賞,就再次造反,結果在方臘被擒一個月之后,他也兵敗被捉了。
方臘于宣和三年四月被俘,在《宋史·列傳第二百二十七》中也有明確記載,這就說明方臘的被俘時間是準確的,如果關于宋江被俘的時間記載也是準確的,那么宋江的結局就可想而知了:招安后再次叛亂,您說朝廷會如何處置他?關于宋江結局的三種猜測,您認為哪一種最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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