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身后事的看重,從古至今一直傳承,哪怕是普通人也想為家中逝去的親人找個風水寶地。
可偏偏大名鼎鼎的范仲淹是個例外。
當他的母親去世后,風水先生輕撫胡須,語氣鄭重地指向一塊地:“這是風水寶地,子孫必多貴人?!?/strong>
又走百步,再指一處:“此乃絕戶地,埋此恐斷子絕孫。”
選哪塊好像想都不用想,可范仲淹卻斬釘截鐵道:“就要這塊。”手指指的,正是那塊絕戶地。
一句話,驚呆所有人。
他為何寧愿放棄庇蔭子孫的福地,反而挑選所謂的“兇地”?
身世艱辛,慈母恩情
吳地一座老舊整潔的宅院中,一個年僅兩歲的男童呆坐在門檻上。
他就是范仲淹,一個命運才剛開始便注定波折的孩子。
就在這一年,他的父親范墉突然病逝,留下一雙孤兒寡母,無依無靠。
母親謝氏幼年也曾讀過幾本書,她知曉孩子要出頭,唯有靠讀書。
可那時的她,雖正值青春年華,有力氣拉扯孩子,可身為女子,確實賺不到太多的錢,甚至難以生存。
終究,她還是做出了一個令旁人非議的決定,改嫁。
她不為自己,只為孩子有一條光明的路。
她嫁給了八品小官朱文翰,官微俸薄,但尚有穩定生活。
朱文翰是個正直之人,知曉謝氏的不易,對她母子二人并無偏見,反而時常以禮相待。
謝氏感念其情,更加事事親力親為,不讓人說出一句“拖累”之語。
范仲淹在朱家生活期間,謝氏依舊保持著樸素而嚴厲的家教。
家中再如何拮據,她都要讓仲淹保持整潔的儀表。
讀書沒有書紙,她便用樹枝在地上畫字,用手指在霜雪的窗戶上寫詩句。
鄰里間曾有人私下議論,說謝氏太過嚴厲,苦了孩子。
可熟識她的人知道,那是她將母愛藏得很深很深。
每一次范仲淹夜讀至深夜,她總會悄悄在他桌上放一碗熱水,偶爾還會放上一塊炒豆干,轉身又悄然離去,不發出一絲響動。
她怕打擾孩子,更怕打斷那稚嫩卻堅定的志氣。
謝氏的教誨,早已浸潤在范仲淹骨子里。
他自幼懂事,不但不抱怨,反而更加努力地讀書。
“母親能為我犧牲到如此地步,我若不能成才,將來又如何報答她的養育之恩?”
在他年少時,那份責任感便早早在心頭種下,日后也正是這份母恩化作他的精神脊梁,撐起了他濟世為民的一生。
劃粥斷齏
長白山下,醴泉寺中,一間破舊僧房里,書聲朗朗。
屋內一位年輕的書生正伏案抄經,燈油將盡,燭影搖曳,映得他眉頭緊蹙,卻無一絲懈怠。
這位書生,正是范仲淹。
年少離家的他,行囊簡陋,所帶不過數升米糧、一部舊書、一盞油燈,便踏上了求學之路。
醴泉寺雖為講學之所,卻比不得書院之寬裕。
僧房里無火爐,冬日冰冷刺骨,范仲淹常用稻草包裹手腳來御寒。
夜深時,他把墨汁放在懷中溫著,生怕一凍便寫不出字。
每日四更起,抄書、背經、聽講,直到深夜方休,日復一日,從未間斷。
他吃的粥,不過是糙米熬成的稀湯,常常一鍋熬上一天,吃到夜里早已無味,咽下去如同嚼蠟。
有一次,他正在灶前煮粥,書本攤在一旁,邊等邊讀,不知不覺竟倦意襲來,伏在灶邊睡著了。
等他驚醒時,鍋中粥早已煮干,冷卻成一整塊黏稠如糕的物體。
他并未抱怨,反倒覺得這比平日稀湯更方便攜帶。
他用刀將那塊粥切成四份,早晚各吃兩塊,就這樣度過了一整天。
這段“劃粥斷齏”的歲月,并非偶然一日的清苦,而是他堅持了整整五年。
寺中講學之余,范仲淹時常獨自坐在院中老樹下,翻閱書冊,口中默念。
他心中所念,不只是應試之書,而是天下蒼生。
他曾對一位年長僧人言道:
“若我日后有幸為官,當效前賢,不為己謀,只為天下百姓安寧。”
這五年里,他不曾與人爭名利,不曾向家中索求額外資助。
他深知繼父家境清寒,不愿母親為他多操一份心。
衣服破了,他自己縫補,鞋底穿了,他用麻繩纏住,夜讀之時,油盡燈枯,他便借月光讀書,冷風穿窗而過,他只用一件粗布短袍包住全身。
五年的苦寒書聲,磨練了他厚重的精神支柱和高潔風骨。
仕途初成,不忘初心
朝堂肅穆,金鑾殿前,一位衣著簡樸卻神情堅毅的青年書生,正恭敬地跪拜在宋真宗面前。
那一年,范仲淹二十六歲,剛剛在殿試中嶄露頭角,步入仕途。
從一個寒門書生,搖身而為朝廷進士,他并沒有如其他人般激動喜極,反而在退朝后長嘆了一口氣,仿佛壓在心頭多年的一塊石頭,終于輕輕落地。
出殿之后,他沒有立刻赴宴慶功,也沒有接受同窗的祝賀,而是策馬趕路,一日未歇,直奔吳地老家。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赴任,不是應酬,而是將自己辛苦一生的母親接來身邊,好好贍養,盡一份做兒子的孝心。
那時繼父已經去世,又是母子二人相依為命。
母親謝氏聽聞兒子金榜題名的消息時,愣愣不知所措,孩子多年辛苦,終于得償所愿。
不久之后,母子重聚。
范仲淹含淚點頭,一語未發,卻握緊了母親的手,掌心的繭子讓他心如刀絞。
他一把將母親背起,說:“娘,從今日起,兒不許你再操勞一分?!?/strong>
謝氏被接到官舍,享受上了百般照料,可她卻仍不改舊習,每天親手為仲淹準備飯菜。
范仲淹同樣也沒有因身份改變忘本。
他每天政務再繁,也要抽時間陪母親吃飯,細細詢問她的身體狀況,甚至時常陪她閑坐于庭院中賞花看鳥,說些家長里短。
母親常笑他:“你如今可是官員,還如此小心翼翼地伺候我,莫讓別人笑話?!?/strong>
范仲淹卻一本正經地回答:
“兒一生能有今日,全賴母親,官再大,也不如娘一句教誨重?!?/strong>
除了母親,他的心中,還始終裝著百姓。
“為官不在高位,而在心中有無蒼生?!?/strong>
這份情懷,正是謝氏多年言傳身教種下的種子。
她自幼問他,“人不可因貧失節,更不可因貴忘本?!?/strong>這些話,他一生都未忘。
但世間無不散之宴席。
十年后,謝氏病重,臥榻不起,范仲淹晝夜守在床前,親手為母喂藥,擦洗。
可母親最終還是緩緩閉上雙眼,嘴角掛著笑意,似是終于放下了心中所有掛念。
范仲淹痛哭失聲,久久跪在母親身邊,回憶起那些年寒夜共坐、地上畫字的場景,錐心蝕骨。
他不顧官位,不理政務,為母守喪三年,不飲酒、不言笑,衣不解帶。
有人勸他:“你如今貴為朝廷命官,何必如此?”
他只淡淡一語:“若無她,我今日算得了什么?”
這一段母子情,既是血脈親情,更是精神傳承。
謝氏一生無聲,卻以身教育出一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棟梁。
范仲淹,也終以一生行孝與清廉,成就了她最光耀的報答。
一鍬土下,千秋大義
母親去世,范仲淹身披素袍。
他的腳邊,是剛剛為母親謝氏準備的棺槨,今日,是他為母尋墓地的日子。
為此,他特意請來一位德高望重的風水先生,欲以“事死如事生”之誠,為慈母安一處寧靜之眠。
風水先生拄著拂塵,一番查看之后,先指著山腰處一塊開闊之地,滿面喜色地道:
“大人,這塊地背山面水,藏風聚氣,是難得的風水寶地,埋下去之后,子孫必多貴人,世代榮顯。”
隨行的家仆、幕僚皆眼前一亮,這不正合乎范氏家族如今的尊貴身份?
可范仲淹沒有表態,只是點點頭,沉默不語。
風水先生繼續帶路,走出百余步,指著一處低洼僻靜、雜草叢生的荒地說:
“此處雖形如覆斗,卻無龍脈貫通,天地之氣斷絕,古人稱其為‘絕戶地’,大人切勿輕選?!?/strong>
話說到這里,似乎選風水寶地已經板上釘釘。
可出人意料的是,范仲淹沉吟片刻,轉過身,望著那塊“絕戶地”,眼神漸漸堅定,語氣不容置疑地說道:“就選這塊。”
風水先生一愣,忙攔住道:“大人可要三思!此乃兇地,不但對子孫不利,更有損門楣氣數,怎可胡亂為之?”
范仲淹卻輕輕擺手:
“這塊地若真是絕戶之地,若我不選,日后總有人選中,那些沒有選擇余地的百姓,難道就該承擔這天命之厄?”
“世間福地被貴族占盡,貧者只得殘丘冷土,此何理也?”
言罷,他望向四周荒野:
“若這地真有兇兆,就由我范仲淹一家來承擔,百姓們,便可避過一劫,天地之間,亦應有一分公理?!?/strong>
眾人啞然,風水先生也不再多言。
就這樣,范仲淹將母親安葬于所謂的“絕戶地”。
他用一鍬土埋下母親,也埋下了自己的仁心和擔當。
年復一年,那片被稱為“兇地”的所在,不僅沒有讓范家“斷子絕孫”,反而從此枝繁葉茂,后嗣興旺。
范仲淹自己便有四子,個個出眾,其中一位更登上宰相之位。
更令人稱奇的是,范氏家族在他之后昌盛不息,代代出才子,八百年間有七十余人位列公卿,甚至在明清之際依舊名門顯赫,延綿不絕。
這份“違風水之說、行仁義之道”的膽魄,被后世廣為傳頌。
百姓稱他為“文正公”,不是因為他官大權重,而是敬他一身正氣、心懷蒼生。
他為母擇墓,不取私利、不顧世俗,而是以一己之身護天下人一分清平,他的孝行中藏著的是浩然正氣,他的抉擇中,深藏千秋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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