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檢察日報正義網

“專治牛皮癬，十天見效，無效退款?！弊苑Q“江湖游醫”的劉某打著這樣的廣告，6年間為多名患者診斷，通過自銷、養生館代銷等途徑銷售“神藥”共計20余萬元。3月3日，經江蘇省淮安市淮陰區檢察院提起公訴，法院以非法行醫罪判處劉某有期徒刑五年，并處罰金5萬元。截至6月9日，劉某的下線夏某等10人因犯妨害藥品管理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至拘役一個月，各并處罰金。

木匠搖身一變成“游醫”

劉某是個木匠，平日里接些零碎活維持生計。2017年春，他偶然得知身受牛皮癬之苦的二哥自己上山采中草藥治病，且效果不錯，于是上門打聽治病秘方，二哥毫無保留地將自己配制藥方的幾種藥材告訴了劉某。

拿到藥方后，劉某從網上買了一臺研磨機，從山上采摘或收購了一些漆澤、蒲公英、荔枝草等中藥材并曬干，又通過藥店或網購途徑買了甲氨蝶呤片、維生素B6、空心膠囊殼、白色塑料瓶。

制藥工具和秘方原料已準備完畢，劉某在居住小區的地下車庫開始自制“神藥”：按照配比將甲氨蝶呤片、維生素B6碾成粉末，添加中藥材粉末混合后，把粉末填充到空心膠囊殼中，再將120粒膠囊放入白色塑料瓶。一瓶專治牛皮癬的“神藥”就誕生了。

不久，一條宣稱“包治牛皮癬、無效退款”的廣告出現在劉某的朋友圈、車庫門口、小區宣傳欄、美容養生店等處。

發展“神藥”銷售利益鏈

2018年6月，經營養生館的王某遇到了上門推銷治療牛皮癬“神藥”的劉某。

“我無償贈送一些藥膏、膠囊給你，如果遇到有皮膚紅腫等癥狀的患者，你可以讓他們試用一下。”考慮到藥品均免費提供，王某便答應幫其推銷。

王某也患有輕微牛皮癬，按照劉某建議的最低劑量試吃了一段時間，發現確有好轉，但因每次服用后都出現胃部不適等癥狀便停止了服用。

考慮到養生館生意慘淡，王某主動聯系劉某試圖確認口服藥的副作用，但聽到劉某稱其制作的藥主要是中藥成分后，以700元的進價陸續購進20余瓶膠囊。一旦發現目標患者，王某就把患者的情況拍照發給劉某或要求其上門查看確認患者的病情、服藥用量，然后再進行銷售。直到案發，該養生館累計銷售治牛皮癬“神藥”2.5萬余元，每瓶售價1050元至1200元。

服用“神藥”后，很多患者出現了高熱、炎癥、皮膚潰破等不良反應，他們便找劉某討說法。這時，劉某會親自上門回收剩余的藥并退回相應款項，然后告訴患者“每個人身體條件不一樣，你的體質不適合這個藥”。

為了謀取更多利益，劉某不僅通過張貼小廣告、虛假承諾無效退款等方式推銷所謂的“神藥”，還不斷發展下線形成銷售網。足療店老板夏某、技師朱某先后成為他的下線，患者、患者家屬乃至其親屬也成為他的發展“目標”。

“只要你能幫我介紹其他患者買藥，我就給你一瓶350元的提成?！眲⒛匙屚跄衬?、徐某等患者或患者家屬成了他的下線，雖然他們知道“神藥”效果一般、有嘔吐等副作用，但仍從劉某處拿貨銷售。此外，劉某還以“每瓶350元至550元的高額提成”為誘惑，將其女婿、親家、侄兒等4位近親屬發展為下線。

經查，2017年至2023年，劉某通過10名下線銷售“神藥”近12萬元。

“神藥”并不神

2023年8月31日中午，老張通過小區宣傳欄上的小廣告聯系到了劉某，雙方約在劉某家的地下車庫見面。“這膠囊是祖傳‘秘方’，只有我能制作，以你現在的癥狀，每天吃兩次，每次2粒，如果出現感冒發燒的情況就不要再吃了。不管用的話包退。”劉某看診后向老張推薦了自己治牛皮癬的“神藥”。

雖然一瓶藥需要1000元，但老張還是決定試一試。他剛吃兩三天就出現了高燒、患處皮膚潰破流膿的癥狀?！傲髂撜f明你的身體在‘排毒’，退燒后再吃藥就行了?！泵鎸蠌埖馁|問，劉某淡然解釋道。

然而老張“排毒”的反應愈演愈烈，劉某得知后立即上門表示愿意退款，并要求收回老張吃剩下的藥品，老張的妻女對此表示懷疑。2023年9月14日，老張女兒向警方報案。10月20日，劉某被警方逮捕。

現場查獲的藍白膠囊。

現場查獲的制作牛皮癬“神藥”的工具及原料。

經調查發現，劉某制作的“神藥”沒有標明藥物成分、說明書和生產廠家，是名副其實的“三無”產品，其使用的原料甲氨蝶呤對銀屑病（俗稱牛皮癬）確有治療效果，但漆澤、蒲公英、荔枝草等成分并不對癥。

“甲氨蝶呤作為一種免疫抑制劑，上世紀中葉已被應用于銀屑病治療，但其使用有嚴格的用量限制，一旦用藥不當，將造成口腔潰瘍、惡心嘔吐、頭痛發熱、肝肺損傷甚至危及生命?！鞭k案檢察官了解到，甲氨蝶呤的用量限制不僅要求每日不超過5mg至10mg、更要求每周服用次數在1至2次，在應用于皮膚病治療時每周用量應控制在7.5mg以內。但按照劉某的醫囑用量，多數患者每周攝入量已超過40mg。

“我知道服用甲氨蝶呤有限制，但我沒有買計量儀器，就是用手掂量著添加。”劉某交代說。

審查起訴過程中，劉某及其辯護人辯解其行為性質應認定為妨害藥品管理罪而非非法行醫罪。

2024年12月，該院召開檢察官聯席會議，經討論一致認為：劉某未取得醫師資格，其對是否屬于銀屑病作出判斷，并使用藥物消除、緩解病情，符合《醫療機構管理條例實施細則》中的“診療活動”。此外，刑法意義上的醫療行為不必然要求有注射、使用器械等顯著的入侵性行為，單純使用藥物也能構成醫療行為。劉某的行為同時構成非法行醫罪、妨害藥品管理罪，應當依照刑法處罰較重的規定定罪處罰。最終，該院以涉嫌非法行醫罪對劉某提起公訴。

由于下線均未實施診療行為，都是通過將患者照片等信息發給劉某，再依其指導用藥，不符合非法行醫罪的構成要件，檢察機關以涉嫌妨害藥品管理罪對10名下線提起公訴。

目前，對相關美容、理療、養生館銷售未取得國家批準證明文件的藥品違法行為的監督工作正在進一步推進中。

作者：張夢妍 馬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