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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達開那天離開天京，天剛蒙蒙亮，城門口還罩著一層霧。

他沒跟洪秀全打招呼，也沒聲張，幾千人馬悄悄從太平門出了城。

那天翼王府的大門一關上，城里再沒他的蹤影。

天王府門上的“真神圣天門”四個大字還在反光，風吹得旗幟嘩嘩響。

他站在門前看了很久。

十年前，他們倆在紫荊山徹夜談天下，現在，一個人走了，一個人還在城里算計。

外頭的人不知道，天京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有田同耕，有飯同食”的地方。

自從東王楊秀清被殺，整個天京就像進了冰窖。

石達開的家人也在那場動亂里被殺了，他回來時，只看到城墻上掛著的首級在風中晃動。

天王給他封了個“圣神電通軍主將”，還送了塊金牌，封號聽起來威風，但背后是兩位洪家宗親被安排成掣肘他的角色，給他下套。

這兩人，一個安王，一個福王，誰也不聽他調遣，糧餉被截，兵權被架空，連軍營都被人帶著女官查崗。

他在安慶站穩腳跟后，兵馬又重新起來了，地理位置也好，是長江中游的要沖。

可洪秀全那邊，還是不放心他。

一邊派人來示好，一邊卻始終不肯懲治那兩個掣肘他的大王。

石達開心里清楚，回去就是死，干脆不回。

他知道天京是非之地，能走就走，早走早脫身。

那時候，九江已經快撐不住了。

林啟榮守了五年，帶著一萬七千人死守，糧草快斷了。

林啟榮每天巡城都帶著毒酒，打不過就準備自裁。

他是燒炭出身的硬漢，早就發誓跟城共存亡。

石達開帶著七萬兵馬就在三百多里外，按理說，這么點路，幾天就能趕到。

但他沒去救，繞道去了江西。

九江不是個小地方，是太平軍的中樞咽喉。

從安慶發兵東援，還能鉗制住湘軍的側翼。

陳玉成在皖北打得贏，李秀成在皖南牽制張國梁，石達開如果能把這幾支兵力整合一下，以安慶為軸心，九江、廬州兩個側翼，局勢還能穩住。

但他沒這么干。

他去了江西，在撫州貼出《五言告示》，說自己要轉戰川滇，糧草自備，方向定了。

這一轉，九江徹底沒救了。

湘軍挖地道，幾千斤火藥炸開城墻，林啟榮和全城將士全數戰死，清軍連殺三天，尸體堵了江面。

說到底，他是信不過洪秀全，對天京沒信心了。

可問題是，他太信自己的流動作戰那一套了。

以前他確實靠機動打過不少勝仗，但眼下不是當年了。

湘軍已經不是當初的八旗兵，那是曾國藩整出來的狠角色。

你跑得快，人家追得也不慢。

你打得靈，人家打得穩。

安慶那兒，西洋火炮、蕪湖轉運的軍械、樅陽的鹽倉，啥都有。

陳玉成的騎兵機動性強，能打硬仗。

石達開如果真坐穩安慶，九江也救了，整個長江防線就能連起來，湘軍得陷進來跟你耗。

就算洪秀全不爽他，他也能在安慶搞個事實獨立，類似于唐朝那些藩鎮，自給自足，穩住一塊地盤。

但他還是去了江西，又去了浙江，結果在衢州打周天受，傷亡上萬人也沒拿下。

九江那邊早就塌了，安慶也開始不穩。

天王那邊又啟用一些不頂事的人，朝政也開始亂套。

后來湘軍順流而下，安慶沒多久就掉了。

再往后，石達開轉進四川，最后在大渡河被圍，帶著七千人投降。

清軍不留情，全部殺了。

他在最后寫了一句話：“天命如此，人謀難施。”

他不是沒本事，也不是沒機會。

就是那時候，他太猶豫，太顧慮人情世故，太怕背后被人捅刀子，結果轉了一圈，連命都搭上了。

那年九江城破，林啟榮和他的一萬七千人沒一個活下來。

石達開那時候還在東南打仗，前線的火炮聲都傳不到他耳朵里。

再回頭，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太平天國全史》，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編，中華書局，2012年版

《石達開評傳》，黃仁宇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

《曾國藩家書》，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

《清史稿·曾國藩傳》《清史稿·石達開傳》，中華書局整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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