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年前，當文明的晨曦初照華夏大地，在遼河流域的廣袤山川間，一個古老的族群以敬畏之心雕琢玉石，以虔誠之態祭祀天地，在文化的不斷碰撞與融合之中，開創了有別于黃河、長江流域文明的紅山模式。紅山文化的發現，把古史記載的以夏王朝為開端的中華文明史提前了一千多年，考古學泰斗蘇秉琦將其稱為“中華文化總根系中一個最重要的直根系”。

6月26日，“龍騰中國：紅山文化古國文明特展”在上海博物館東館開幕，帶人們走近距今約6500至5000年中國北方重要的新石器時代考古學文化。這是迄今規模最大、品類最全的紅山文化主題展，匯聚20家博物館與考古機構的310件/組珍貴文物，超過四分之一的展品為首次公開展出，其中不乏遼寧建平馬鞍橋山遺址、內蒙古敖漢旗元寶山遺址、河北宣化鄭家溝遺址等近年來的最新考古成果。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賈笑冰表示，史前考古學研究是“重建中國史前史”的基礎，紅山文化所顯示的統一的社會發展趨向和以開放包容的制度體系融合吸納先進文化因素的特點成為中華文明延續性、創新性發展的核心特質，為認識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起源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范例。

紅山文化代表性玉器齊聚展廳

步入展廳，迎接視線的是位于C位的故宮博物院藏“C”型玉龍和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玦形玉龍。前者是目前發現時代最早的龍形玉器之一，由一整塊黃綠色的閃石玉雕琢而成，有著優美的虹形曲線，形似草原奔馬；后者是首次經正式考古發掘出土的玉龍之一，龍體卷曲如環，頭尾切開又似玦。兩者皆為紅山文化代表性玉器。

“西遼河流域史前文化有制玉、用玉的深厚根基。紅山文化在形成的發展過程中，繼承了興隆洼文化和趙寶溝文化傳統，將玉器雕琢技術推向新的高度。”上海博物館考古研究部馮雨程介紹，此次展出的玉石器達195件/組，占比超過六成。這之中，既有鳳首、鸮首、魚、蠶、蟬等各種動物造型的玉器，也有勾云形器、斜口筒形器和方圓形玉璧。一件玉三連璧憑借獨特的造型引人關注，其器身呈“DNA雙螺旋結構”交纏而下，末端凸起似“雙尾”，兩側分別斷以三處缺口。此件器物與傳統連璧相異，屬首次發現，造型與我國中古時期“伏羲女媧圖”有異曲同工之妙。

記者數了數，數量最多的是玉龍，僅一個展柜陳列的大小各異的玦形龍就有12件。學界認為，紅山文化玉龍應是在繼承距今約7000-6000年的左家山下層文化“玉龍”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本次展覽展出了一件這一時期玦形石龍，它出土于吉林農安左家山遺址，以灰白色霏細巖雕刻而成，其形制風格與紅山文化玦形玉龍接近。

以玉為禮器和龍崇拜是紅山文化重要的文明成就，“玉龍鳳”更是紅山文化作為中華古文化直根系的一個顯著標識。此次亮相的重磅展品龍鳳玉佩橫看是龍、豎看是鳳，是目前我國發現最早的龍鳳并列圖案的玉器。這件玉器出土時橫置于墓主人的腹部。根據同類墓葬中玉器出土位置顯示，腹部往往是出高等級玉器的地方。它所用的玉料，與紅山文化玉器中常見的淡綠色玉不同，顏色以泛淡灰的白色為基本色調，有多處紅褐色間白色瑕斑，可能是原玉料所遺皮殼。

陶器泥塑是此次展出的第二大類文物，總計113件/組。位于顯眼位置的一件彩陶筒形罐，匯聚中西亞大陸菱形方格紋、仰韶文化玫瑰花紋及紅山文化龍鱗紋，印證了五千年前亞洲東西和中國南北幾種古文化在遼西地區的交流融匯。

5000多年前中華“共祖”微笑迎客

2024年7月，“北京中軸線”申遺成功，沿著中軸線排列的“北廟南壇”布局吸引了人們的關注。令人驚嘆的是，作為古代社會祭祖與祭天的禮制建筑形制，壇、廟、冢早在紅山文化時代就已顯現萌芽。作為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成果古國時代第一階段的代表，位于遼寧省朝陽市的牛河梁遺址是有力的實證。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起，這里先后發現了積石冢群、大型祭壇和女神廟，是5000多年前紅山先民祭祀祖先和天地的所在，被譽為“中華文明曙光的象征”。

根據現場展示的示意圖，牛河梁遺址目前共發現了九座臺基。碳—14測年顯示，這九座臺基是在短時間內集中修建的，著名的女神廟便坐落在第9號臺基上。這是中國最早的神廟，因出土紅山女神頭像而馳名，遺址中發現的大規模群像，為其他遺址所未見。展廳內匯聚了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38件（組）人像類文物，是遼河流域祖先崇拜的實物見證。其中，被蘇秉琦稱為“紅山人的女祖，也是中華民族的‘共祖’”的紅山女神頭像以復制件形式展出。

“首先看女神像的左耳有穿孔，說明紅山先民有戴耳飾傳統；其次看她的頭上是帶發箍的，說明紅山先民并不像我們想象中披頭散發的原始人形象，同時還要關注她的眼睛和嘴，雙眼是用釘狀玉石鑲嵌，唇部有蚌殼質貼物裝飾。尤其神秘的是她的微笑。”遼寧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長白寶玉透露，女神像的原件目前的狀態很脆弱。“從沈陽到上海2000多公里，上海博物館為了這件文物，付出很大的精力，做了數次路面振動實驗，制定極為周全的運輸保護方案，出于文物安全考慮，最終決定用復制件替代展出。”

“紅山文化中發達的祭祀禮儀體系反映了中國文明起源的道路與特點，是中華禮制之源；蜷曲如虹的玉龍則確立了‘崇龍尚玉’的精神內核，也為中華民族意識中‘龍的傳人’找到了根脈。”上海博物館館長褚曉波說，紅山文化充分實證了中華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史，體現出中華文明的連續性與創新性。作為“何以中國”文物考古大展系列第四展，本次展覽不僅是對紅山文化百年考古最重要成果的系統梳理，更肩負著為紅山文化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助力的使命。

原標題：《紅山文化古國為何被稱為中華文化的“直根系”？“龍騰中國”特展作答》

欄目主編：邢曉芳 圖片來源：葉辰亮

來源：作者：文匯報 李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