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中共中央、國務院決定實施三孩生育政策，提出要保持人力資源稟賦優勢，統籌考慮人口數量與人口素質，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展。在全球人口轉型的過程中，生育率的下降往往伴隨著人口素質的提高，而較高的生育率則通常意味著較低的人口素質。人口數量與人口素質之間的權衡，是中國式現代化所面臨的基礎性問題。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經濟學教授易君健與郭汝飛、張俊森、張寧圍繞“子女數量–質量權衡”開展基礎理論研究，發現當生育率的增長符合母代意愿時，子女數量的增長可以同步提高子代的人口素質，進而破解傳統的“子女數量–質量權衡”。該項研究融合價格理論、因果推斷和結構計量經濟學等多種方法，構建了生育率變動影響人口素質的新分析框架。該框架能更廣泛地推導出合意與非合意社會政策的處理效應異質性，并應用于社會政策評估的多維現實場景。

研究成果“Rationed Fertility: Treatment Effect Heterogeneity in the Child Quantity-Quality Tradeoff”（“定量生育：子女數量–質量權衡中的處理效應異質性”）已在線發表于經濟學五大刊之一的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圖1 論文在線發表于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經典的“子女數量–質量權衡”理論認為，生育率的上升會稀釋家庭資源，從而降低子代的人口素質。近年來的實證研究則發現，特定人群的生育率變動不會影響子代的人口素質，生育率對子代人口素質的影響存在著廣泛的異質性，這挑戰了“子女數量–質量權衡”理論。易君健等人的研究發現，生育率變動是否符合母代意愿，是解釋上述處理效應異質性的關鍵所在。

現實中，生育行為時常超出個人掌控。廣泛存在的不孕不育、意外妊娠、生育政策限制等情形，使得個人無法實現生育意愿；而避孕措施和人工輔助生殖技術的普及，則有助于個人實現生育意愿。基于此，易君健等人推導出生育率變動的“定量收入效應”，認為非合意生育率變動會帶來負向的收入效應，不利于提高子代人口素質；與之相對的，合意生育率變動會帶來正向的定量收入效應，有利于提高子代人口素質。

具體而言，該項研究推導出一個擴展的斯拉茨基方程，在理論上證明子女數量–質量權衡效應可以分解為價格效應、替代效應與定量收入效應。運用中國獨生子女政策和雙胞胎的自然實驗，構建了多處理狀態的計量經濟學框架，分別識別了合意與非合意生育率變動對子代人口素質的因果效應。基于結構模型量化了定量收入效應的相對重要性，發現生育率變動的合意性可以解釋約80%的子女數量–質量權衡差異。

圖2 含有定量收入效應的斯拉茨基方程

圖3 子女數量–質量權衡效應的分解與量化

該項研究表明，提高合意生育率既能擴大人口規模，又有助于提高人口素質，從而破解傳統的數量與質量之間的權衡取舍。這為我國塑造“素質優良”且“總量充裕”的現代化人力資源提供了理論支撐。

作者簡介

郭汝飛，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生導師，世界經濟系副系主任；健康經濟與管理研究中心執行主任，董輔礽經濟社會發展研究院健康經濟學博導。2017年獲得香港中文大學博士學位，本碩畢業于武漢大學。研究方向為全球視角下的人口結構理論與應用。論文發表于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The Economic Journal,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以及《經濟研究》《管理世界》等學術期刊。主持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和青年項目。擔任中國人口學會理事、勞動經濟學會理事、中國世界經濟學會理事。

易君健，北京大學博雅特聘教授、國家發展研究院經濟學教授；全球健康發展研究院雙聘教授。2011年獲得香港中文大學博士學位。2011年至2014年赴美國芝加哥大學經濟系從事博士后研究，師從詹姆斯·赫克曼（James Heckman ，2000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 和加里·貝克爾（Gary Becker ，199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2014年至2020年擔任新加坡國立大學經濟系助理教授；2021年任香港中文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現為北京大學博雅特聘教授、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經濟學教授與學術委員會主任、《經濟學》（季刊）執行主編與Journal of Comparative Economics副主編。目前的研究興趣主要集中于人工智能經濟學、醫療健康經濟學、勞動經濟學、發展經濟學、計量經濟學和行為經濟學；科研成果先后發表于經濟學、管理學、人口學、公共衛生等領域內的國際頂級學術期刊，包括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Management Science，Demography，Lancet和Proceedings of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等。

張俊森，浙江大學文科資深教授、經濟學院院長，博士生導師，世界著名經濟學家、世界計量經濟學會會士、國家重大人才計劃專家。國際經濟學研究數據庫及出版機構RePEc在2018年和2023年分別將其列為“中國經濟”研究領域世界排名第一和排名第二的學者。長期從事人的發展經濟學研究，在生育、婚姻、家庭資源配置和中國經濟發展等方面取得一系列創新性成果。主持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等課題。在《中國社會科學》《經濟研究》，以及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PNAS等頂級期刊上發表論文120余篇，合著2部。獲孫冶方經濟科學獎、張培剛發展經濟學獎、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獎。2007—2011年兼任香港經濟學會主席。2022年起兼任中國數量經濟學會副會長。2019年起任國際一流經濟學期刊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s共同主編。2021年至今任浙江大學經濟學院院長。

張寧，香港中文大學助理教授，研究方向為勞動經濟學和應用微觀經濟學。研究重點是家庭經濟學、性別暴力和移民問題。致力于將經濟理論與實證分析相結合，以理解家庭行為背后的動機以及家庭和性別對個體勞動力市場結果的影響。研究工作涉及結構式分析和簡化式分析。論文發表于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Journal of Labor Economics, Journal of European Economic Association等國際學術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