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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一艘懸掛新加坡國旗的油輪在靠近霍爾木茲海峽時被伊朗軍艦襲擊。

趙 軍

近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以色列和伊朗已就“全面徹底停火”達成一致，此次停火能否持續尚不得而知，但前幾天伊朗議會贊成關閉霍爾木茲海峽的決定還是讓世界揪心了一把。霍爾木茲海峽位于伊朗與阿拉伯半島之間，是從波斯灣到公海的唯一海上通道，成為波斯灣石油輸往歐洲、北美及亞洲的關鍵航道，也被稱為全球油氣運輸的“黃金通道”。雖然至今霍爾木茲海峽未曾真正關閉，但歷史上，伊朗受到軍事威脅或制裁時，多次威脅要關閉霍爾木茲海峽。

咽喉要道影響全球能源市場

根據美國能源信息局的數據，2024年經過霍爾木茲海峽的石油流量每天平均2000萬桶，相當于全球液體石油消費量的約20%。波斯灣地區國家的大多石油出口港，如伊朗阿巴斯港、伊拉克巴士拉港等均依賴該海峽。控制這處咽喉要道意味著主導該地區的石油出口，能夠影響全球能源市場。

長期以來，伊朗認為霍爾木茲海峽“為其自然所有”。1959年，伊朗改變了霍爾木茲海峽的法律地位，將其領海擴大到12海里。1972年，阿曼采取類似做法也將其領海擴大至12海里。霍爾木茲海峽自此被伊朗和阿曼的聯合領海“封閉”。

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伊朗控制著霍爾木茲海峽的多座主要島嶼，在島上駐軍。可以說，伊朗扼守海峽的主要部分，而海峽也因其不斷提升的戰略通道地位，逐漸成為伊朗對外進行威懾的工具。每當政權受到重大威脅時，關閉霍爾木茲海峽就會被伊朗提上對外決策的議事日程。

早在1980年到1988年的兩伊戰爭期間，伊朗就多次以封鎖霍爾木茲海峽為籌碼向國際社會施壓。整個戰爭期間伊朗發出的“威脅”至少有3次，每次威脅都對國際石油市場造成劇烈震蕩，甚至改變石油儲備和運輸航線。

反攻伊拉克受挫的“戰略威懾”

伊朗首次將封鎖海峽作為“戰略威懾”是在其1982年反攻伊拉克受挫后。兩伊戰爭爆發后，伊朗部分土地被伊拉克攻占，當時，伊朗收復失地后試圖進入伊拉克，但遭到伊拉克軍隊的強烈抵抗。此時，沙特、科威特等海灣阿拉伯國家持續向伊拉克提供經濟援助。為報復這些國家，1982年6月伊朗公開放話：“若海灣（阿拉伯國家）繼續支持伊拉克，霍爾木茲海峽的石油運輸將不再安全。”伊朗話一出，倫敦布倫特原油價格即刻從34美元/桶飆升至39美元/桶，而美國原油期貨交易量單日激增30%。美國能源部緊急協調戰略石油儲備，歐洲國家則加速從北海油田增購原油，以減少對海灣石油的依賴。

1984年伊拉克大規模襲擊伊朗油輪，油輪戰爭爆發，伊朗再次動用“封鎖霍爾木茲海峽”的“殺手锏”。1984年2月，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宣稱：“如果伊拉克繼續襲擊我們的石油設施，我們將封鎖霍爾木茲海峽，讓全世界看看代價。”這次威脅促發國際油氣市場產生連鎖反應，國際油價跳漲并出現國際原油儲備轉移。1983年底至1984年初，沙特啟動“海外儲油計劃”，并在之后修建了一條長1200公里的東西輸油管道，在紅海吉達港、地中海塞浦路斯等地儲備超過8000萬桶原油。阿聯酋則通過一條日處理能力為150萬桶的管道將其內陸油田與阿曼灣的富查伊拉港連接起來，以防海峽被封鎖，保證石油收入。

1986年開始，伊朗采取封鎖威脅與行動相結合的政策，以謀取對兩伊戰爭后期的談判優勢。這次伊朗除了口頭威脅，還襲擊了多艘科威特油輪，因為科威特允許伊拉克使用其港口。當時，伊朗的行為被國際社會指責為“對國際航運的破壞（即不斷無差別攻擊民用商船）”。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則聲稱：“這只是開始，若西方繼續偏袒伊拉克，海峽將徹底關閉。”毫無疑問，伊朗的言論與做法再次導致國際原油市場短期內劇烈震蕩。1986年1月，國際原油價格突破45美元/桶，創兩伊戰爭期間峰值，美國、日本和歐洲等地的工業巨頭紛紛囤積原油，庫存水平較平時大幅上升。

綜觀兩伊戰爭期間的海峽危機，伊朗威脅關閉海峽的本質是“非對稱博弈”的無奈之舉，即利用霍爾木茲海峽的地緣戰略價值，以石油為武器撬動國際博弈，實現避險目標。而國際市場的反應則凸顯了石油供應鏈的脆弱，可以說，兩伊戰爭中的海峽危機系列事件也成為后來國際社會重視能源安全通道的重要歷史原因。

始終停留在“口頭恫嚇”

近年來，伊朗頻繁將封鎖霍爾木茲海峽作為威懾手段，但這一策略的實際效果已明顯弱化，且暴露其戰略困境。自2012年美國重啟對伊朗制裁以來，伊朗也多次在面臨危機時公開威脅要封鎖霍爾木茲海峽。例如，2020年，為回應美國攪動伊朗國內局勢、在中東扶植反伊“代理人”，伊朗在霍爾木茲海峽周邊海域舉行代號為“佐勒法加爾99”的海陸空三軍大規模演習，演練包括“海峽封控”等項目。

然而這些威脅始終停留在“口頭恫嚇”層面，威脅頻發卻難動真格。究其原因，可能包括以下幾點：伊朗封鎖能力的有限性；伊朗經濟的“自毀性”——伊朗90%以上的石油通過霍爾木茲海峽出口；國際社會已形成成熟的反制體系，如美國的強力護航、市場對沖機制等。最近伊朗議會贊成的封鎖決議盡管引發短時油價波動，但市場已形成“恐慌—觀望—回調”的成熟反應機制，油價在飆高后迅即下跌至原狀。（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