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阿那亞戲劇節上,余華和孟京輝開啟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跨界對談。戲劇節期間,由孟導改編的余華中篇小說《古典愛情》首次公演,這也是二人的第三度合作。在充斥著焦慮、迷茫和意義感缺失的當代社會,究竟如何才能“好好活著”?活動現場,二人與曾出演話劇《第七天》的演員陳明昊一道,從《活著》出發,從文學藝術聊到人生哲學,從日常困惑聊到生命經驗,每個人都在試圖尋找自己的答案。
活動現場,余華、孟京輝、陳明昊圍繞究竟如何才能“好好活著”展開了對談(主辦方供圖)。
自1992年首次發表以來,《活著》已成為無數讀者心中的文學經典,承載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眼淚。余華坦言,自己寫完后重讀時也會忍不住落淚。出版社請他確認校對稿時,他邊讀邊“哭得稀里嘩啦”;參加國外出版社舉辦的朗誦會時,也是一讀到《活著》的片段就忍不住要哭,“后來堅決不朗誦了”。孟京輝開玩笑道,他的話劇改編特別忠實原著,“三個小時,我讓你那些人物該死的都死了,毫無保留,一共死了十三個”。這讓余華記起意大利版《活著》書評中的一句話:“這是一本關于死亡的書,卻教會我們如何活著。”
現如今,人們的生活條件已經和《活著》所描繪的時代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再需要為基本生存需求發愁,卻往往深陷精神困境,“活”和“死”從動詞變成了一種形容詞。余華用文學的方式解讀了“活人微死”,認為它很好地概括了加繆《局外人》中男主角的狀態。如何對抗現代社會的空虛感、擁有“活人感”?孟京輝給出的答案頗具戲劇感:在落幕之前,好好享受,“努力享受生活中的一切體驗。”余華則表示,工作讓他擁有“活人感”。福貴的“活著”是一種習慣,而工作則帶給人意義感。對此,孟京輝也有類似的體驗,當他在工作中遭遇別人的目光、看法時,它們帶來的沖突、平衡、矛盾、延展都會給他存在的感覺,讓他感到自己“活著”。
此次在戲劇節首演的《古典愛情》改編自余華20世紀80年代發表的同名中篇小說,當時,余華被認為是“先鋒小說家”。一些評論家認為,從《活著》開始,余華開始向現實主義轉型。對此,余華回應道,并非他“轉換了賽道”,而是其他人的視野變了。像《活著》《許三觀賣血記》這樣的作品,仍然有其先鋒的部分,那就是對時間的處理。一位西方劇作家曾對余華說,他認為《許三觀賣血記》是他讀過的最好的現代主義小說,許玉蘭在產床上罵了許三觀三次,時間就過去了十年,這與傳統小說的處理方式有本質區別。同樣的,在《活著》中,一個人的一生、一個社會翻天覆地的變化被壓縮在短短十萬字中,也有異曲同工之妙。表面的風格只是一部作品的外貌,對時間的處理才是靈魂。
以“先鋒”著稱的孟京輝則認為,先鋒是一種前傾的姿態,而不是結果。也許經過時間的篩選,曾經的先鋒將變成經典。對于孟京輝的大膽改編,余華的態度相當包容。他認為自己的原著只為改編者提供一個題材,好的導演會在題材中發現自己的思想。兩人第一次合作時,余華對孟京輝說,只要你不把《活著》改成《許三觀賣血記》就行。“所以孟京輝特別喜歡跟我合作。”
面對讀者關于余華作品風格變化原因的提問,余華表示,寫作是自然而然的過程,而并非刻意為之,寫出來的風格與要寫的人物、人物所置身的時代等都息息相關,“寫作和人生一樣,都要去經歷,你在經歷的時候會給你呈現很多機會,有些機會可能一直在等待你,等你好幾天,如果你還不去寫,你就永遠失去它了。還有一些機會轉瞬即逝,所以你得馬上抓住它……生活中也有很多機會,當機會出現的時候,你會不會去抓住它?”
那么,現代人沉迷于刷短視頻,看不下去小說或戲劇這樣的長內容怎么辦?余華坦言,自己也常常刷短視頻。他認為,不同的形式承載不同的內容,有不同的價值,是我們生活中不同的組成部分,“如果我們生活中全是三個半小時的戲劇也受不了,全是一兩分鐘的短視頻也受不了,長的短的都是我們的需要。”
記者/何安安
編輯/張進
校對/趙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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