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醫生把我叫到辦公室,一臉嚴肅地說:“你媽這個情況,手術不能再拖了,越早越好。保守估計,全部治療下來得二十多萬?!?/p>
我點頭,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但還是強撐著問:“醫保能報多少?”
“醫保只能報一部分,剩下得自費?!?/p>
我出了門,第一時間打給了我爸,電話那頭,他“嗯嗯啊啊”地聽著,等我說完,他就來了一句:“這么多錢?那你去想辦法唄,我哪來那么多?”
我攥著手機,聲音都顫了:“爸,那是我媽!她可是你老伴!她得癌癥了,你一句‘我哪來那么多’,就撇清關系了?”
他冷哼了一聲:“我跟她早沒感情了,要不是你小時候非要我倆別離婚,我早就走人了。你不是她寶貝女兒嗎?她有事你扛著唄。”
我當時就懵了,感覺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我媽得的是乳腺癌,剛發現的時候還以為只是小結節,結果一查就是惡性,得立馬手術。
我給親戚朋友打了個遍的電話,東拼西湊借了五萬塊,加上自己卡里那點積蓄,連手術費都還差兩萬。
我媽那天剛做完檢查,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我喂她喝點水,她輕輕推開我,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清:“你別太為難你爸,他就是那樣的人。”
我一聽這話,氣得直冒火:“媽,你都這個樣了,你還替他講話?他巴不得你早點沒了省事呢!”
她搖搖頭:“你爸是嘴硬心軟……他就是那種人,嘴巴子厲害,心里還是有我們的?!?/p>
我冷笑:“嘴硬心軟?您怕是看錯人了吧?人家現在住在他老家小姨子的樓上,小日子過得挺滋潤,一聽你要治病,就說‘我哪來那么多’。媽,他不是嘴硬,他是沒心?!?/p>
她臉色一變,沒說話,只是慢慢閉上了眼睛。我知道她聽見了,但她就是不愿面對這個事實。
住院第二周,我又打電話給我爸,語氣放得低低的:“爸,咱媽術后恢復得挺好,但后續還得化療……能不能看在幾十年的夫妻情分上,出點錢?”
他在那邊沉默了幾秒:“我手頭緊,孫子要交學費,我自己也高血壓要吃藥。你要是真沒錢,就別給她搞那些化療了,活幾天算幾天吧?!?/p>
我幾乎咬碎了牙:“她是你老婆,不是你鄰居,不是你什么遠房親戚!她在生死邊緣掙扎,你一句話就判了她死刑?”
他倒不耐煩了:“你怎么跟我說話呢?她以前還不是花了我不少錢?她照顧你外婆、你姨,也沒問我一聲,我現在為啥還要管她?”
“你可真行啊,你都快成‘負心漢’的典范了還這么理直氣壯?!?/p>
“行了行了,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你要能救就救,不能救也別怨我,我做不了主?!?/p>
我直接掛了電話,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蹲在醫院樓梯口哭了半天。
晚上,我坐在病床邊,跟我媽說:“媽,要不你就離婚吧。這種男人,不值得你搭一輩子,更不值得你在病床上還想著他?!?/p>
她輕輕地搖頭,聲音細得像風:“都這個年紀了,還離什么婚……我走了,他就一個人了……人老了,也怪可憐的。”
我哭笑不得:“可憐?他哪兒可憐了?他自己一個人活得可滋潤了,交朋友、打麻將、出去旅游,天天樂呵著。您才是真的可憐,得了病他連個問候都不給!”
她還是堅持:“他不是壞人,他就是……不管事。”
我真想搖著她的肩膀大喊:“他都這個樣了你還護著他?你圖什么?”
但我知道,她圖的是“婚姻的完整”,是“別讓別人說咱家散了”,是“幾十年了都忍了,這會兒還能咋樣”。
她不愿離,也不是沒看清,只是她不想折騰。她怕孤單,怕身邊的人更快散了,怕病還沒好,人心就更涼了。
我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病床邊,看著她憔悴的臉龐,眼角的細紋一條一條地攢著,她閉著眼睛,似乎在睡,又像是在逃避這個世界。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心里特別苦——不是對生活的苦,而是對她的苦。一個女人,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進了“顧全大局”這四個字里,到頭來,連生病了都要自己扛,連被人傷害了都要為對方找借口。
我想起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她總是先把好吃的留給我,跟我爸吵架后一個人在廚房默默掉眼淚,還要裝出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給我講笑話。她就是這么一個人,能忍就忍,能讓就讓,一輩子都在為別人考慮。
可她有沒有考慮過自己?
那晚,我沒走,在病房里陪著她。她睡得不安穩,一會兒呻吟一聲,一會兒又皺眉頭,我整晚都睜著眼,心像被一只手死死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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