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壺口瀑布,有游客投訴景區的毛驢“做出不雅動作”,露出了驢鞭。
于是,景區迅速反應,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給驢鞭做了個套子。
驢鞭被罩住了,卻罩不住一種令人窒息的荒謬。
當自然生靈最樸素的生理存在,竟被套上了人類道德審查的枷鎖。
驢被戴套,并非驢之恥,照妖鏡照出的是社會心態的扭曲。
一頭驢子,于黃河岸邊站立,本是再尋常不過的景象。它被人類馴養于此,每日馱著游客來往奔波,是這片土地上默然無聲的勞動者。
動物有自然的生理構造與反應,這是造物主賦予的天然存在,本無雅俗之分。驢鞭本是自然造物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如同鳥兒展翅、駿馬揚蹄一樣尋常。可偏偏有游客,眼中濾過黃河的壯闊,濾過毛驢的辛勞,卻死死盯住了那驢鞭,竟以“不雅”之名憤然投訴。
這目光的聚焦點,實在令人費解。其根源,不過是將自身道德觀念的枷鎖強行套在了無言生靈的身上。
驢哪里懂人類社會的所謂“雅”與“不雅”?
它只是黃河岸邊一個活著的、呼吸著的、承載著自然屬性的生命體。
以人類變態的道德潔癖去審視、審判一個動物的軀體與本能,這已不是簡單的“齷齪”心理可以形容,而是將人類文明病態的自我中心投射到了自然之上,是一種赤裸裸的認知錯位。
更讓人感到羞恥的是景區的應對之道。面對這種荒謬投訴,竟毫不猶豫,迅疾響應,一個套子嚴實裹住驢鞭。
此舉看似“高效整改”,實則暴露了他們的無知和膽怯。
他們沒有思考這投訴本身的荒謬性,也沒有利用這個機會進行自然知識的簡單科普。
景區害怕投訴被同樣無知的上級處罰,于是“息事寧人”,用一個套子去掩蓋問題,也掩蓋了自己應該有的常識與擔當。
有網友說:“本來是長,現在又粗又長”。
一句話道破了這種“整改”的荒誕反諷:遮羞不成,反成欲蓋彌彰的焦點。
今天可為一條驢鞭套上套子,明天呢?
動物園里的母猩猩是否該勒令穿上胸罩?
狗聞狗的屁股是否該認為“有傷風化”而強行禁止?
壺口瀑布的浪濤依舊轟鳴,它沖刷著亙古的河床,見證過多少自然的壯闊與人事的變遷。
那岸邊被罩住的驢子,沉默著,它承載的不僅僅是游客的重量,更映照著時代里一種愈發逼仄的社會道德變態。一塊粗陋的套子,遮住的是驢鞭,顯露的卻是社會的病態敏感與虛偽。
它們熱衷于在社會的犄角旮旯尋找“不雅”的蛛絲馬跡,然后揮舞著道德大棒進行審判。
仿佛只要給驢戴上罩子,給猩猩穿上衣服,給一切可能觸發其“不潔聯想”的事物蒙上遮羞布,就能證明自身的“高尚”與環境的“純凈”。
殊不知,這恰恰暴露了他們內心的虛弱與扭曲,不是世界不干凈,而是他們看待世界的眼光本身就沾滿了不健康的污垢。
魯迅在1927年12月17日的《語絲》上寫道:
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像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快一百年過去了,這種道德病態依舊存在,如同無形的枷鎖,從自然蔓延至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它要求一切都必須符合某種刻板的、無菌化的“正確”模板。它容不下半點“不雅”,容不下自然的粗糲、人性的復雜、表達的棱角。
它熱衷于舉報、投訴、封禁,要求世界按照自己想象中的“純凈”模樣運行。
驢鞭何辜?該被罩住的,從來不是自然的造物,而是某些人心中那容不下真實世界的、病態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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