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之前最有名的是，黃飛鴻。不過，最近這幾天最熱門的是，豪門恩怨。據說梅州葉家的老板（一個擁有上市公司和銀行的老板），很喜歡看《甄嬛傳》，宮斗劇，最終因為代持股份（大概為規避政策法律而請人代持股份，但最終利益糾紛，導致宮斗），雄主砍掉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一男一女，左右護法，將他們（她）送進了看守所。好在左膀右臂也尾大不掉，請了全國最有名的兩位律師，朱明勇和周澤，利用錄音，揭露了當地政法委插手案件，成功將這個案子，從梅州移送到順德。葉老板這里，除了原來請的京城老牌的大律師，譬如許蘭亭，錢列陽之外，最關鍵，還請了徐昕律師團隊作為受害人代理人。

從常理判斷，李二權律師應該是徐律師親自指揮、親自部署而出庭，（二親系徐門弟子文章常用詞語），還有徐律師的弟子等幫寫旁聽記。辯護人這邊也有寫手出場，其他的，如千千律師這類，更多像是客卿一類，并非“奉旨”寫稿。值得一贊的是吳國阜律師的旁聽記，甚是客觀，雖然我知道他和徐律師關系很好。

插一句話，由于司法部規定辯護律師不得炒作案件之后，辯護人自己寫文章怕被定炒作案件，但旁聽者寫，這是公民行使輿論監督權的一種。因此，現在的辯護興起了《旁聽記》。當然，最有名或開先例的旁聽記，莫過于青石律師的《貴陽記》，法理融合人情，白描結合細節，目前無出其右。

（寧遠喜、溫惠案）兩邊的團隊，都有寫手在寫旁聽記，加上真正吃瓜的，就很好，公開、也公平。公開是，庭審有兩方面的視角，減少遺漏和部分真相；公平，是兩邊交叉“詢問”，不同的觀點碰撞，也讓讀者反思。

筆者將寫手中部分稱之為，“奉旨”吃瓜，既是半開玩笑，也是半真實。因為這里面有些人寫是有任務的，有些是打醬油的，有任務的是奉旨吃瓜，打醬油的純粹基于友情或好奇。

總之，這個案子，除了提供豪門恩怨，利用公權宮斗之外，還提供了一個律師旁聽記的觀察哨。梅州富豪的豪門恩怨，在法庭內外，或演化成律界大佬的豪門恩怨，于是成了一臺戲，呈給世人看；寫手及幕后，個人品性，也顯露無疑。

筆者有感而發，就想談談自己認為吃瓜的合宜姿勢，未必對，供參考。

一、盡量客觀公正

在黃飛鴻的故鄉，作為法庭內外的無影腿，奉旨吃瓜，也要講武德。雖然不可能完全做到理中客，因為寫作者都會有自己的立場，立場往往基于關系，感情關系和利益關系。有關系很正常，人活在世上，不是真空，都有社會關系，關系緊密，甚至可以親親相隱。但由于公共傳播總有一定規范，加上寫作者的身份特殊，尤其是作為法律人，去旁觀一個庭審，其中的一個標準，往往是法律范圍內的客觀公正。寫作者身份往往決定對文章水準的要求，如果是一個詩人寫旁聽記，恐怕，是另外一個標準了，或許更將注重拷問人性。如果是家屬寫，那就能理解其投入了感情。但如果是奉旨寫稿的律師，盡管可以有傾向性，但不能離開法律標準的解釋空間，同時，最好不要雙標。

譬如對待刑訊逼供方面，法律規定的程序正義是清楚的，違反了程序就當受譴責。對人身和精神施加傷害或者讓其極其痛苦的壓力，就涉嫌刑訊逼供，不必等到人死人傷；其次，差不多的事情，不能自己作辯護人時覺得義憤填膺，但到了受害人位置就覺得可以理解，這種雙標就令人難移接受。譬如依常理，偵查人員明顯會導致嫌疑人的恐懼害怕，到了受害人的角度，就覺得是你嫌疑人自己內心不夠大，嫌疑人表演。

我記得，我有一個當事人，某地中院的刑庭庭長，自己被刑訊逼供，在法庭說，我以前坐在上面，不相信這些被告人說的，現在，自己站在被告人的位置，才知道，自己以前判的案子中，有不少冤案。感同身受，很難。自己身受，才能有切膚之痛。律師為刑訊逼供尋找出路，美化刑訊逼供的行為，無論如何，得不到認可。

二、不去吹捧公權力

有人用跪舔公權兩字，是有點過了。但無端吹捧確實不應該，譬如本來法院就安排一個小法庭，家屬發票，限制人數，這對于一個眾人關心的大案子，顯然是不夠的，哪怕在當地是常態，也不該接受。在辯護人等批評之下，法院有所改觀，但也到不了，安排最大的法庭，這不是法院自愿的，就沒必要吹捧。你可以說他們知錯就改，這點可以肯定，那也是前面錯了。

公權力本身自帶正能量和肉喇叭，無需律師去主動吹捧。尤其這個案子中，暴露出政法委書記充當說客，說是說客，實際上是豪門打手，廣東高院才將案子移送異地管轄。這種情況下，自然更應該警惕公權力在有人背書的情況下，濫用職權。因此，對于程序正義，更需要警惕。

三、不情緒化，不作人身攻擊

由于是奉旨吃瓜，這個功利性就往往會導致各為其主。其實，在武打中，甚至戰爭中，都會互相尊重。甚至會掩埋對方將士尸體，以表示對對方英雄作戰的尊重。由于雙方都有名律師，作為旁觀者，春秋責其賢者，對名律師的要求高一點也正常，但如果直接進行人身攻擊，就失去了格調。當然，就事論事、就話論話進行批評監督，我覺得完全可以，名律師容易驕傲，需要敲打。當然，名律師里面也或有浪得虛名的，但多數還是有點絕招的。有的絕招在法庭上，有的絕招在贏得客戶上面，

總之，名律師可以批，但最好批到點子上。這次佛山庭審，也是檢驗三代法律人的成色，老中青齊了，我也希望年青律師，能展現出名門弟子的水準來。

四、吃瓜不要脫離當下環境，也不要辱沒自己的身份

我們尊重司法權威，是因為沒有權威，就沒有秩序，但我們也更要尊重私權，因為不尊重私權，國家就成了動物莊園。兩者，需要有機的平衡。平衡的準則，是國家制定的法律、學界和司法界的共識。目前國內的法制環境，無論是制定法還是實操，對私權的保護是不夠的，（盡管長期看在進步）。因此，吃瓜的時候，要時刻警惕公權力有沒有濫用。雖然你今天是吃瓜群眾，明天你個人就可能是那個破碎的瓜。其實，本案兩被告人就是例子，之前還屬于統治階級，背后老大一出手，立馬成為專政鐵拳打擊對象。

律師這個職業，受人之托，忠君之事，并非沒有底線。一般來說，職業倫理上，一個是內在的良心規則，一個是外在的行業規則。如德肖維茨這種，被法官痛罵的人，在他自己書寫的《一辯到底》中，也承認，有個別案子，他明知被告人有罪，但會做無罪辯，主要是因為，規則允許他這么做，至于他內在的良心，或許暫時靠邊站。這種其實就是訟棍級別的，但他也不算違反規則，沒被處罰，但得不到法律界的普遍尊重。

希望內在的良心和外在的規則都能一致。當律師成了奉旨寫稿的，我希望，這內在的良知和外在的規則都能符合。當然，良心這種東西，在自以為是的人心里，其實就是自己永遠是對的。從這個角度看，我這篇文章，能反省的讀者或許才有收獲；不然，人家倒過來反戈一擊再來一篇，你斯某人和周澤關系親密，奉旨寫稿，我也算是卷入律界豪門恩怨了。

電影黃飛鴻《獅王爭霸》中有一段著名臺詞——

黃飛鴻道：李大人，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剛才天炮一響，如果沒有天燈擋槍的話，勝負歸誰，還真沒人知道。現在金牌在我黃某的手上，并非我贏了。大人為了大顯我民神威而舉辦的這場“獅王爭霸”，死傷這么多人，在世人面前，其實我們都輸了。依小民之見，我們不只要練武強身、以抗外敵，最重要還是廣開民智、智武合一，那才是國富民強之道。區區一個牌子，能否改變國運？還請李大人三思。這金牌，留給您做紀念吧！

說得很好，國富民強，而不是國強民富。因為國強民富，如果沒有法治，富民貧民都很容易成為待宰的羔羊。佛山豪門恩怨的庭審，還真是一個開民智的好時機，當事人出的天價律師費（不要心懷不平），請出名角對陣，成了進行法治觀念熏陶的很好劇場，開民智才能民強國富。律師辯護，公訴人出庭，代理人發言，旁聽者寫稿，最終的金牌并非是法庭最終的判決，成王敗寇。

最終的判決，依舊在人心所向，如同彭宇案。從這點看，我希望寫手們，各自珍惜、互相尊重，要講武德。互聯網是有記憶的，盡管老被刪，總歸，人心的“互聯網”也是有記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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