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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雙生疑云:木匠在青樓撞見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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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狠狠砸在破舊瓦檐上,匯成渾濁急流傾瀉而下,幾乎要淹沒這小小院落。風裹挾著冷雨,蠻橫地撞開木匠蘇墨離虛掩的柴門,卷起地上散落的刨花,打著旋兒撲向屋內(nèi)。屋內(nèi)只點著一盞如豆油燈,燈苗在穿堂風中劇烈搖曳,將蘇墨離伏案雕琢一個木像的佝僂身影,扭曲地投在斑駁土墻上,忽明忽暗,形同鬼魅。他手中刻刀在硬木上艱難推進,發(fā)出沉悶而斷續(xù)的“咯吱”聲,每一次停頓,都泄露出深藏的疲憊。墻角小床上,妻子蕓娘壓抑的咳嗽聲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如同鈍刀割著蘇墨離的心。藥罐在泥爐上熬著,苦澀的氣味彌漫在潮濕的空氣里,混著木頭和塵土的陳腐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吱呀——”一聲刺耳的摩擦,院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推開,撞在墻上又彈回。一個渾身濕透、裹著廉價濃香的婆子,頂著塊油布,像顆被水泡發(fā)的豆子滾了進來,正是城里最大銷金窟“醉仙樓”的老鴇錢嬤嬤。

“蘇木匠!蘇木匠!救命啊!”錢嬤嬤尖利的嗓子穿透雨幕,帶著一種夸張的急切,她胡亂抹著臉上的雨水,“樓里最金貴的那張?zhí)茨景尾酱玻斄鹤訑嗔耍∷耍褐L姑娘的腳了!疼得直哭天!您手藝是出了名的巧,快跟我去瞧瞧吧!”

蘇墨離頭也沒抬,手中刻刀依舊緩慢而固執(zhí)地劃過木料,聲音沙啞干澀:“嬤嬤,夜深雨大,內(nèi)子病著,離不得人。您另請高明吧。”那刻刀下是個模糊的女子輪廓,帶著蕓娘病前溫柔的影子。

錢嬤嬤幾步搶到桌前,油燈的光照著她那張涂脂抹粉、此刻被雨水沖得有些溝壑縱橫的臉,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油燈又是一跳:“蘇墨離!別不識抬舉!這滿城風雨,除了你,誰還修得了那百年前的老物件?柳鶯姑娘可是我們醉仙樓的搖錢樹!耽誤不起!十兩銀子!現(xiàn)結(jié)!夠你婆娘吃一年的藥了!去不去?”她肥短的手指幾乎戳到蘇墨離鼻尖,唾沫星子混著雨水噴濺出來。

十兩銀子!這數(shù)字像一道無聲的霹靂,在蘇墨離耳中炸響。他握著刻刀的手猛地一抖,刀尖在木像上拉出一道刺眼的白痕。他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目光越過錢嬤嬤那張急赤白臉的面孔,投向墻角那張小床。蕓娘似乎被驚動了,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瘦弱的身體在薄被下蜷縮著。那咳聲像冰冷的錐子,刺穿了他所有的猶豫和廉價的尊嚴。

他緩緩放下刻刀,那木像臉上那道突兀的劃痕顯得格外猙獰。他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地走向墻角,拿起一件早已被雨水濕氣浸得半潮的蓑衣,默默披上。

“這就對了嘛!”錢嬤嬤臉上瞬間堆起笑,仿佛剛才的疾言厲色從未存在過,“快走快走!柳鶯姑娘可等不起!”她不由分說,肥胖的身體異常靈活地扯住蘇墨離的胳膊,將他拉入門外洶涌的雨瀑之中。

醉仙樓內(nèi),燈火通明,鶯聲燕語與絲竹管弦交織,脂粉香氣濃烈得幾乎凝成實質(zhì),暖融融的空氣裹挾著奢靡的氣息撲面而來,與外面冰冷凄苦的雨夜判若兩個世界。蘇墨離穿著濕透的粗布衣褲,抱著沉重的工具箱,踩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留下一個個帶著泥濘水漬的腳印。他低著頭,蓑衣上滴落的雨水迅速在地面洇開一小片污跡,感覺自己像個突兀闖入的異類,渾身不自在。那些倚欄嬌笑的女子投來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憐憫或是輕蔑,像細密的針扎在他裸露的皮膚上。

錢嬤嬤一路催促,肥胖的身體在回廊里擠開嬉笑的人群,引著他穿過喧囂的大堂,繞過幾道曲折回廊,最后停在一處異常幽靜的精致小院前。院門上掛著“聽鶯閣”的匾額。院內(nèi)燈火也亮著,卻靜得出奇,只有雨打芭蕉的沙沙聲。

“喏,就在里頭,頂梁斷了,塌下來壓著柳鶯姑娘的腳踝,疼得厲害,剛灌了安神湯睡下,你可輕些手腳!”錢嬤嬤壓低聲音,指著緊閉的房門,自己卻站在廊下,完全沒有進去的意思,只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小銀錠塞進蘇墨離冰冷僵硬的手里,“修好了,再給你另一半。快進去!”

冰涼的銀錠硌在手心,蘇墨離深吸了一口氣,那濃得化不開的香風鉆進肺腑,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他推開了那扇雕花木門。

屋內(nèi)比外面更加安靜,也更為奢華。一股奇異的甜香混著藥味彌漫在空氣中。最顯眼的便是那張巨大的、雕工繁復的紫檀木拔步床,垂著厚重的、繡滿折枝牡丹的錦緞帳幔。此刻,床頂正中央那根作為承重關(guān)鍵的橫梁從中斷裂,塌陷下來,一端斜斜地砸在鋪著厚厚錦被的床榻上,另一端則歪斜地耷拉著。床邊矮幾上放著一個空了的藥碗。

蘇墨離放下工具箱,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斷裂處。他搬來一張圓凳放在床邊,小心地踩上去,伸手去探查斷裂的榫卯結(jié)構(gòu)。床榻上的人被錦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頭烏黑的青絲,散亂地鋪在繡著鴛鴦戲水的枕頭上。

他全神貫注于頭頂?shù)臄嗔海种缸屑毭髦押圻吘墸瑢ふ抑罴训男迯头桨浮>驮谶@時,一陣穿堂風不知從何處鉆入,帶著窗外雨水的濕冷氣息,“呼”地一下吹開了床前低垂的一角帳幔。那風不大,卻異常精準,恰好掀起了錦被一角,露出了被壓著的那只腳踝——纖細,白皙,腳踝骨處有一小塊明顯的淤青紅腫。

蘇墨離的目光下意識地順著那腳踝向上掃去。錦被滑落,露出女子身上一件薄如蟬翼的粉色寢衣。他的視線繼續(xù)上移,掠過那玲瓏的身段,最終定格在那張被青絲半掩的側(cè)臉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油燈的光透過帳幔,柔柔地落在那張臉上——柳葉般的眉,小巧挺直的鼻,還有那因熟睡而微微嘟起的、沒有血色的唇……

轟隆!

一聲驚雷在窗外炸響,慘白的電光瞬間撕裂了室內(nèi)的昏暗,也徹底照亮了那張臉——左眉尾處,一粒小小的、淡褐色的痣,清晰得如同刻上去的一般!

蘇墨離如遭五雷轟頂!全身的血液“嗡”地一聲沖上頭頂,又在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片冰寒的死灰。他腳下一滑,整個人從圓凳上重重摔了下來,后背著地,發(fā)出沉悶的巨響。工具箱被撞翻,鑿子、刨刀、墨斗叮叮當當滾落一地。

“誰?!”床上的人似乎被這巨大的聲響驚動,帶著濃重睡意的、含混不清的低呼傳來。

那聲音……那聲音!

蘇墨離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從冰冷的地上彈起,甚至顧不上撿拾散落一地的工具。他死死盯著那張床,帳幔被風吹得微微晃動,那張酷似蕓娘的臉在光影中若隱若現(xiàn)。不!不是酷似!那眉尾的痣!那聲音!那就是蕓娘!他朝夕相處、病臥在床的妻子蕓娘!

一股混雜著被背叛的狂怒、無法置信的震驚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的劇痛,如同巖漿般在他胸腔里猛烈地翻滾、咆哮!他猛地轉(zhuǎn)身,像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困獸,雙眼赤紅,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撞開房門,沖入了外面瓢潑的雨幕之中。身后,似乎傳來錢嬤嬤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哎喲!蘇木匠!你怎么了?床還沒修好啊……”

冰冷的雨水瘋狂地抽打在蘇墨離臉上、身上,卻絲毫澆不滅他胸腔里那團焚心蝕骨的火焰。他像一頭瞎眼的蠻牛,在泥濘黑暗的巷子里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燃燒:回家!抓住那個賤人!問個清楚!

“砰!”破舊的院門被他用肩膀狠狠撞開。他渾身濕透,泥水順著蓑衣往下淌,在門口匯成一小灘。屋內(nèi),那盞油燈依舊頑強地亮著,昏黃的光暈里,一個熟悉而單薄的背影正背對著他,蹲在泥爐旁,小心翼翼地用蒲扇輕輕扇著爐火。爐上,那只熟悉的藥罐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白氣,濃重苦澀的藥味彌漫在狹小的空間里。

是蕓娘。

她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青色舊襖,頭發(fā)松松挽著,幾縷碎發(fā)被爐火的熱氣熏得貼在汗?jié)竦聂W角。聽到撞門聲,她有些吃力地、慢慢地轉(zhuǎn)過頭來。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她的臉——蒼白、憔悴,帶著病容,但那雙眼睛依舊清澈,左眉尾處,那粒小小的、淡褐色的痣清晰可見。她看著門口渾身濕透、泥濘不堪、雙眼血紅如同惡鬼的丈夫,眼中充滿了真實的、毫不作偽的驚愕和擔憂。

“墨離?”蕓娘的聲音虛弱而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你怎么……弄成這樣?不是去醉仙樓……”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卻一陣頭暈,身子晃了晃,連忙扶住旁邊的矮桌。

蘇墨離死死盯著她,那眼神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他一步一步走進屋內(nèi),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泥水在他身后拖出長長的痕跡。他走到蕓娘面前,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股駭人的壓迫感,完全籠罩住她。

“蕓娘,”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硬擠出來,帶著濃烈的血腥氣,“你告訴我……此刻,你身在何處?”

蕓娘被他猙獰的表情和冰冷的質(zhì)問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土墻,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我……我自然是在家啊……墨離,你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在家?”蘇墨離猛地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一步上前,雙手如鐵鉗般死死抓住蕓娘瘦弱的肩膀,用力搖晃著,似乎要把她這副病弱的軀體搖散架,“你看著我!你再說一遍!你今日,可曾離開過這個家門半步?!”

劇烈的搖晃讓蕓娘本就虛弱的身體痛苦不堪,她痛苦地蹙緊眉頭,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幾乎喘不上氣,淚水瞬間涌了上來:“墨離……放手……咳咳咳……疼……我……我今日身子沉得厲害……咳咳……一直在床上躺著……連這藥……都是隔壁孫大嫂……咳咳咳……晌午幫我煎好溫在爐邊的……我……我如何能離開?你……你到底怎么了?”她無助地看向門口,淚水漣漣。

就在這時,隔壁的孫大嫂大概是被這邊的動靜驚動,披著件外衣,端著一盞小油燈,探頭探腦地出現(xiàn)在門口。她一眼看到蘇墨離狀若瘋虎地抓著病弱的蕓娘,嚇得“哎喲”一聲,趕緊沖了進來。

“蘇木匠!蘇木匠!你這是做啥?!快放開蕓娘!她病成這樣,經(jīng)不起你折騰啊!”孫大嫂是個熱心的粗壯婦人,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上前用力去掰蘇墨離的手,“蕓娘今天一天都沒出過這門!晌午那會兒咳得厲害,喘不上氣,是我過來看她,幫她煎了藥,喂她喝了,扶她躺下!一直到天黑透了,她才強撐著起來熱藥!我就在隔壁聽著呢!老天爺在上,我孫吳氏要是說半句瞎話,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孫大嫂急得賭咒發(fā)誓,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

蘇墨離被孫大嫂這連珠炮似的賭咒和毫不作偽的神情震住了。他抓著蕓娘的手無意識地松開了幾分,眼中的瘋狂被一種更深沉的茫然和恐懼取代。他看著眼前咳得蜷縮起來、臉色慘白如紙的妻子,又看看旁邊急得跳腳的孫大嫂。孫大嫂的賭咒,像一塊沉重的冰,砸在他心頭那團熊熊燃燒的怒火上,發(fā)出“嗤”的一聲,騰起一片茫然無措的冰冷白霧。

“一天……都沒離開?”他喃喃地重復著,聲音空洞,仿佛靈魂被抽離了軀殼。醉仙樓那張床上,錦被下那張臉,眉尾那粒痣,那聲含混的低呼……清晰得如同烙印在眼前耳畔。可眼前這個病弱的、被鄰居賭咒證明未曾離開的妻子,同樣真實得不容置疑。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感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來,越收越緊。他踉蹌著后退一步,看著蕓娘在孫大嫂攙扶下痛苦地喘息,看著那張蒼白但熟悉的臉,左眉尾那粒痣……他猛地轉(zhuǎn)身,再次沖入門外無邊的風雨之中,只留下身后蕓娘絕望而困惑的哭喊:“墨離!你去哪兒啊……”

這一次,蘇墨離的目標明確無比——醉仙樓,聽鶯閣!他要再去看個究竟!他要撕開那層惑人的帳幔,抓住那個冒充他妻子的鬼魅!

風雨似乎更大了,砸在臉上生疼。他像一具被無形絲線操控的傀儡,憑借著方才的記憶,憑著心頭那股支撐他不至于立刻崩潰的、混雜著憤怒與恐懼的蠻力,再一次闖入了那座金粉樓臺。

醉仙樓的喧囂似乎被這狂暴的雨夜隔絕在外。蘇墨離渾身滴著水,帶著一身寒氣和泥濘,徑直沖向“聽鶯閣”小院。然而,院門緊閉。兩個粗壯的護院如同鐵塔般擋在門口,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警惕和厭煩。

“站住!干什么的?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一個護院粗聲喝道,手按在了腰間的短棍上。

“我要見柳鶯!”蘇墨離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讓開!”

“柳鶯姑娘?”另一個護院嗤笑一聲,眼神里帶著鄙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你怕是得了失心瘋!柳鶯姑娘早就沒了!三天前就害急癥去了!錢嬤嬤親自操辦的后事,就在城西亂葬崗邊上埋了!快滾!別在這兒觸霉頭!”

柳鶯……沒了?三天前就死了?

護院的話像一道更加冰冷的霹靂,狠狠劈在蘇墨離已然混亂不堪的腦海。他僵在原地,雨水順著他僵硬的臉頰不斷流下。三天前?那昨夜……昨夜那個躺在錦被之下,有著和蕓娘一模一樣面孔和眉梢痣的女人是誰?那個被他驚鴻一瞥的女人,那個錢嬤嬤口中被塌梁壓了腳踝的“柳鶯姑娘”……難道真的是鬼魂不成?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蘇墨離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不是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懼。昨夜所見,鄰居的賭咒,護院口中柳鶯的死訊……這些碎片在他腦子里瘋狂旋轉(zhuǎn)、碰撞,卻拼湊不出一個合理的真相。他失魂落魄地被護院粗暴地推開,踉蹌著退到回廊下,像個無主的游魂。

“蘇木匠?”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蘇墨離茫然抬頭,只見醉仙樓的一個小龜公,縮在廊柱的陰影里,正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他,帶著點同情,又帶著點欲言又止的猶豫。

“你……你昨夜當真看見了?”小龜公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鬼鬼祟祟地左右張望了一下,“柳鶯姑娘……確實三天前就沒了。是急癥,吐了好多黑血,沒熬過去。錢嬤嬤怕晦氣,連夜就讓人抬出去埋了,連副薄棺都沒舍得用,草席一卷……就葬在城西亂葬崗邊上新起的那座小土包……唉,也是個可憐人。”

小龜公的話,像冰冷的鐵釘,一枚枚楔入蘇墨離的心臟,將他最后一絲“認錯人”的僥幸釘死在絕望的深淵。他猛地抓住小龜公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皮肉里,聲音如同砂礫摩擦:“墳……在哪?帶我去!快!”

小龜公被他眼中的絕望和瘋狂嚇住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指了個方向:“就……就在城西亂葬崗邊上……新土……沒碑……很好認……”話沒說完,蘇墨離已經(jīng)像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再次沒入無邊的黑暗與暴雨之中。

城西亂葬崗,是這縣城里最陰森荒涼的去處。風雨在空曠的野地里更加肆虐,卷起地上的枯草敗葉,發(fā)出嗚嗚的怪響,如同無數(shù)冤魂在哭嚎。蘇墨離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中跋涉,憑著記憶中模糊的方位和一絲微弱的方向感,借著偶爾劃破夜空的慘白電光,終于在一片低矮荒蕪的墳包邊緣,看到了那個小龜公所說的新墳。

一個小小的土堆,突兀地立在一片狼藉之中,沒有任何標記,連塊充當墓碑的破木板都沒有。雨水沖刷下,新翻的泥土顯得格外慘淡。昨夜那個有著蕓娘面容的女子……就埋在這里?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

他撲倒在冰冷的、被雨水泡得稀軟的墳土上,雙手如同瘋魔般開始挖掘。指甲很快翻卷、斷裂,混著泥土和血水,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冰冷的泥漿糊滿了他的手臂、臉頰,他只有一個念頭:挖開它!看看里面到底是誰!那到底是不是他昨夜所見的人!是不是……蕓娘?

泥土混合著雨水,冰冷刺骨,黏膩沉重。蘇墨離像一頭徹底失去理智的困獸,十指早已鮮血淋漓,指甲翻卷,混合著污黑的泥漿,可他渾然不覺,只是瘋狂地刨挖著。雨水沖刷著墳堆,泥漿不斷塌陷回流,使他的挖掘艱難無比。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指尖觸到了一個與冰冷泥土截然不同的硬物。他猛地一頓,動作更加急促,小心翼翼地拂開周圍的泥水。借著又一道撕裂夜空的慘白電光,那東西清晰地暴露出來——是一支女子用的發(fā)簪。

簪身是普通的銀質(zhì),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黑。但簪頭,卻用極細的銀絲精巧地盤繞鑲嵌著一朵小小的、盛開的梅花。那梅花的形態(tài),那銀絲纏繞的紋路……蘇墨離的呼吸驟然停止!他顫抖著,用沾滿污泥和血漬的手,小心翼翼地將那簪子從泥水中摳了出來。

冰冷的銀簪握在手中,那朵小小的梅花在閃電的映照下,反射出一點微弱而絕望的光。這簪子他太熟悉了!這是蕓娘唯一的、也是她最珍視的首飾!是她娘留給她的念想!蕓娘一直小心翼翼地收在床頭的舊木盒里,只有逢年過節(jié)或者心情極好時才會拿出來,對著模糊的銅鏡簪在發(fā)髻上,對著他羞澀地笑問:“墨離,好看嗎?”

它怎么會在這里?在這座埋葬著三天前死去的青樓花魁柳鶯的墳里?!

蘇墨離握著那支冰冷的梅花簪,如同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戰(zhàn)栗。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徹底攫住了他。昨夜所見是幻象?鄰居孫大嫂的賭咒是謊言?還是……他猛地攥緊簪子,尖銳的簪尾刺破了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楚,卻壓不住心頭翻江倒海的驚濤駭浪。他猛地從泥濘中爬起,將那支沾滿污穢的梅花簪死死攥在手心,如同攥著一道索命的符咒,跌跌撞撞地朝著家的方向,再次狂奔而去。

風雨似乎小了些,但夜更深,寒意更濃。推開那扇熟悉的、吱呀作響的柴門,蘇墨離像一尊剛從地獄爬出的泥塑,僵立在門口。

屋內(nèi),油燈如豆。蕓娘沒有睡。她蜷縮在墻角那張破舊的矮凳上,身上裹著那件單薄的舊襖,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她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恐懼。聽到門響,她猛地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眸子在看到蘇墨離手中緊握的、那支在昏黃燈光下依舊能辨認出形狀的梅花簪時,瞳孔驟然收縮,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如同秋風中的最后一片枯葉。

蘇墨離一步一步走進來,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踏在心上。他走到蕓娘面前,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攤開了手掌。那支沾滿泥污和暗紅血漬的梅花簪,靜靜地躺在他布滿傷痕的掌心。

“蕓娘,”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風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水里撈出來,帶著徹骨的寒意和絕望的質(zhì)問,“告訴我……這支簪子,為何會出現(xiàn)在城西亂葬崗……那個叫柳鶯的……墳里?”

他死死盯著蕓娘的眼睛,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昨夜……醉仙樓聽鶯閣……床上那個女人……是誰?!”

蕓娘的目光死死鎖在那支污穢不堪的梅花簪上,仿佛被它吸走了所有魂魄。她的身體抖得如同篩糠,牙齒咯咯作響,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死人般的灰白。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氣音。巨大的恐懼和某種深埋已久的秘密終于被殘酷地挖出,讓她瀕臨崩潰。

終于,在蘇墨離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的絕望目光逼視下,蕓娘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絲力氣,整個人從矮凳上滑落下來,癱軟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她蜷縮著,臉埋在膝蓋里,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

“嗚……嗚……”哭聲漸漸變大,變成了無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她猛地抬起頭,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沖刷著她蒼白的面頰。那雙總是溫柔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充滿了無盡的悲傷、痛苦和一種……無法言說的愧悔。

“是她……是她啊……”蕓娘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泣血,“柳鶯……柳鶯……她不是別人……她是……她是我的姐姐……我那個……五歲上就被拍花子拐走……失散了整整二十年的……雙生姐姐啊!嗚哇——!”

最后一句,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嘶喊出來,隨即又崩潰地伏地痛哭,瘦弱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仿佛要將積攢了二十年的痛苦和絕望都哭出來。

雙生……姐姐?

蘇墨離如遭雷擊,整個人僵立在原地,如同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手中緊握的梅花簪“當啷”一聲掉落在冰冷的地面。所有的線索——那酷似的容貌、眉尾同樣的痣、蕓娘珍視的簪子出現(xiàn)在柳鶯墳中……在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個荒誕離奇卻又唯一合理的解釋。巨大的震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瞬間淹沒了他,昨夜在青樓所見時的滔天怒火,此刻被一種更沉重、更冰冷的情緒取代。他看著地上哭得幾乎昏厥的妻子,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蕓娘的哭聲漸漸變成了低低的抽噎。她掙扎著,用盡力氣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呆若木雞的丈夫,聲音虛弱而沙啞,斷斷續(xù)續(xù)地訴說著那段被時光塵封的慘痛過往:

“二十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大雨天……娘帶著我和姐姐去鎮(zhèn)上趕集……人太多……擠散了……我只記得……一個臉上帶疤的兇惡男人……用一塊帶著怪味的布捂住姐姐的口鼻……姐姐只來得及……只來得及把她藏在懷里的一把小小的、刻著歪歪扭扭小鳥的木梳塞到我手里……就……就被抱走了……娘哭瞎了眼……爹找遍了四里八鄉(xiāng)……杳無音信……那梳子……我一直藏著……”

蕓娘顫抖著,從貼身的衣袋里摸索出一個用褪色舊布包裹的小包。她一層層打開,露出里面一把小小的木梳。梳齒已經(jīng)磨損得厲害,梳背上用稚拙的刀工刻著一只線條簡單的小鳥。她將木梳緊緊攥在手心,仿佛抓著最后一點念想。

“后來……我嫁給了你……這梳子……我一直藏著……連你也沒告訴……我怕……怕勾起傷心事……也怕……也怕……”她說不下去了,淚水再次奔涌,“昨夜……昨夜孫大嫂告訴我……說你在醉仙樓……撞見了我……我……我就猜到了……一定是她!只有她……只有我的雙生姐姐……才會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才會……才會也長著那顆痣!她一定是被賣進了那種地方……她叫柳鶯……她認出我了!她一定是認出我了!她拿了我的簪子……她是想告訴我……她還在……她記得……嗚……”

蕓娘再次泣不成聲,痛苦地蜷縮起身體:“她死了……她死了……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她到死……都還在那種地方……”

蘇墨離聽著妻子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訴,看著那把承載著童年慘痛分離記憶的、刻著小鳥的木梳,心中翻涌著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愧疚。昨夜那驚鴻一瞥下女子的眼神……那似乎并非風塵女子的媚態(tài),而是帶著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悲傷和……一絲熟悉?難道……難道她當時真的認出了自己?認出自己就是她苦命妹妹的丈夫?那眼神……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鉆入腦海:她為何要拿蕓娘的簪子?僅僅是為了留個念想?還是……在傳遞某種信息?昨夜她“病故”的消息……錢嬤嬤那急切高價找他修床的舉動……護院和小龜公言之鑿鑿的死訊……這一切都透著說不出的詭異!柳鶯……他的妻姐……她的死,真的是急癥嗎?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蘇墨離。他猛地彎下腰,一把抓起地上那把小小的木梳,緊緊攥在手心。粗糙的木質(zhì)棱角硌著掌心,卻帶來一種奇異的、支撐他行動的力量。

“蕓娘,”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絲決絕,“你在家等著!哪也別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癱軟在地、哭得幾乎脫力的妻子,轉(zhuǎn)身再次沖入了外面尚未停歇的風雨之中。這一次,他的目標更加明確——醉仙樓!他要找到錢嬤嬤!他要知道柳鶯“病故”的真相!他要去質(zhì)問!他要去……確認一個他不敢深想、卻又無法逃避的可怕念頭!

蘇墨離渾身濕透,帶著一身戾氣和泥濘,第三次闖入醉仙樓。此刻天已蒙蒙亮,樓內(nèi)的喧囂早已散去,留下杯盤狼藉和濃重的宿夜氣息。守夜的龜奴和護院看到他這副如同地獄惡鬼般的模樣,竟一時不敢上前阻攔。

“錢嬤嬤!錢——嬤——嬤!”蘇墨離的怒吼如同受傷的雄獅,在空曠的大堂里回蕩,震得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很快,錢嬤嬤那張帶著濃重睡意和不耐煩的胖臉出現(xiàn)在二樓的欄桿處。她看到蘇墨離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隨即被慣有的刻薄取代:“哎喲!又是你這晦氣的蘇木匠!大清早的號什么喪?床錢不是給你了嗎?還來糾纏什么?柳鶯姑娘都入土為安了!”

“入土為安?”蘇墨離仰頭死死盯著她,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錢嬤嬤,你告訴我,柳鶯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昨夜還好端端地躺在聽鶯閣!被塌下的床梁壓了腳!我親眼所見!這才一夜!她就‘急癥’死了?!埋了?!天底下哪有這么巧的事!”他一步步踏上樓梯,逼向錢嬤嬤。

錢嬤嬤被他眼中那股不顧一切的瘋狂氣勢逼得后退一步,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強自鎮(zhèn)定地尖聲道:“放屁!你……你昨夜定是眼花了!柳鶯病了有些日子了!昨夜……昨夜那是回光返照!是她的魂兒回來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她命苦,得了惡疾,吐黑血死的!大夫都瞧過!你少在這里血口噴人!再鬧我就報官了!”

“魂兒?”蘇墨離發(fā)出一聲慘厲的冷笑,猛地從懷里掏出那把小小的木梳,高高舉起,“錢嬤嬤!你看清楚了!這是柳鶯的東西!是她五歲時被拐走前,留給她親妹妹蕓娘的!柳鶯她不是什么孤女!她是我妻子的親姐姐!是我蘇墨離的妻姐!你告訴我,她的魂兒,昨夜為何偏偏要引我去修那張塌了的床?!她到底想讓我看到什么?!她的死,是不是你搞的鬼?!”他的聲音如同驚雷,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的控訴。

錢嬤嬤在看到那把簡陋木梳的瞬間,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臉上的肥肉劇烈地抽搐起來,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深藏的恐懼。她指著蘇墨離,手指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你……你胡說……不可能……那丫頭……她怎么會有……”她語無倫次,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身份揭露和那把作為鐵證的木梳徹底擊潰了防線。

就在這時,一個龜公慌慌張張地從后院方向跑來,臉色煞白,聲音都變了調(diào):“嬤嬤!不好了!不好了!聽……聽鶯閣……柳……柳鶯姑娘的屋子……門……門從里面閂死了!怎么敲都沒人應!窗……窗戶縫里……好像……好像看到……看到……”

錢嬤嬤和蘇墨離同時臉色劇變!

蘇墨離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龜公和錢嬤嬤,像一陣狂風般沖向聽鶯閣小院。院門果然緊閉著。他毫不猶豫,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腳踹在門板上!

“砰!”一聲巨響,并不算特別結(jié)實的木門應聲而開。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殘余脂粉氣和某種不祥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屋內(nèi)光線昏暗,一片死寂。

蘇墨離的目光瞬間被房梁上懸掛的景象牢牢攫住,如同被冰冷的鐵爪扼住了咽喉——

房梁正中,垂下一道刺目的白綾。一個身著素白衣裙的女子身影,懸掛在那里。長長的黑發(fā)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身體隨著門被踹開的微風,輕輕地、令人毛骨悚然地晃動著。

正是昨夜那張床榻的位置!正是他昨夜看到“蕓娘”的位置!

“啊——!”緊隨其后趕到的錢嬤嬤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尖叫,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

蘇墨離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巨大的悲慟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瞬間淹沒了他。他嘶吼一聲,如同絕望的野獸,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他猛地跳上旁邊那張昨夜他踩過的圓凳(凳子竟然還在原地),一手死死抱住那冰冷僵直的身體,一手從工具箱里飛快地摸出一把鋒利的鑿子,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揮向那索命的白綾!

“嗤啦!”布帛斷裂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懸掛的身體猛地一沉,蘇墨離拼盡全力才勉強抱住,兩人一起從圓凳上摔落下來,重重地跌在冰冷的地面上。

“咳……咳咳……”懷中冰冷的身體竟然發(fā)出了一陣極其微弱、痛苦的嗆咳聲!

她還活著?!蘇墨離又驚又痛,慌忙去看懷中人的臉。他顫抖著手,撥開那覆蓋在臉上的濕冷長發(fā)。

露出的,正是昨夜那張讓他魂飛魄散、與蕓娘別無二致的臉!蒼白、憔悴,左眉尾處,那顆小小的、淡褐色的痣清晰可見!只是此刻,這張臉上毫無生氣,脖頸處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觸目驚心。

就在這時,女子似乎被摔落的震動和新鮮空氣刺激,艱難地、極其微弱地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空洞、死寂、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如同兩口枯井。

她的目光茫然地掃過蘇墨離那張焦急悲痛的臉,沒有任何波瀾。然而,當她的視線無意間掠過蘇墨離因為方才動作而滑落出袖口、緊緊握在手中的那把小小的、刻著歪扭小鳥的木梳時……

那雙枯井般的眼睛,瞳孔驟然收縮!如同死水投入巨石,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混雜著極度的震驚、難以置信、狂喜、悲傷、痛苦……最終化為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和眷戀的眼神,在她眼中瘋狂地翻涌、凝聚!

她干裂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起來,似乎想說什么,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氣音。她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一只蒼白的手,不是指向蘇墨離,而是顫抖地指向自己的左臂手腕內(nèi)側(cè),眼神死死地盯著蘇墨離手中的木梳,充滿了無聲的、泣血的哀求和確認。

蘇墨離的心猛地一抽!他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毫不猶豫,一把擼起女子左臂那寬大的素白衣袖。

白皙纖細的手腕內(nèi)側(cè),靠近脈搏的位置——一個指甲蓋大小、形如展翅蝴蝶的、淡粉色的胎記,清晰地烙印在那里!

嗡!

蘇墨離的腦子一片空白!這個胎記!他太熟悉了!蕓娘的手腕內(nèi)側(cè),在同樣的位置,有著一個一模一樣的、展翅蝴蝶形狀的淡粉色胎記!這是她們孿生姐妹血脈相連、獨一無二的印記!

“姐……姐姐……”蘇墨離喉嚨哽咽,巨大的悲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看著懷中女子那死死盯著木梳、充滿了無盡哀傷與眷戀的眼神,瞬間明白了一切。昨夜,她認出了自己!認出了這個拿著妹妹定親信物(木梳)的男人!她拿走蕓娘的梅花簪,或許是想作為相認的信物?或許是想留個念想?或許……是在用生命傳遞一個信息——她的妹妹,就在這里!她找到了!可她卻……

懷中的女子,柳鶯,或者說,蕓娘失散二十年的親姐姐,在看清木梳、確認了眼前這個男人與妹妹的關(guān)系后,眼中那翻涌的劇烈情緒如同燃盡的燭火,迅速黯淡下去。最后一絲光亮消失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解脫般的死寂。她艱難地、極其微弱地牽動了一下嘴角,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容,最終卻凝固成一個無比悲涼的弧度。眼皮緩緩地、沉重地闔上,最后一滴渾濁的淚水,順著她冰涼的臉頰無聲滑落。

她的頭,軟軟地歪倒在蘇墨離的臂彎里。那抬起指向胎記的手,也無力地垂落下去,手腕上那只淡粉色的蝴蝶胎記,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如同一個無聲的、泣血的控訴。

“不——!”蘇墨離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號,緊緊抱住懷中迅速冰冷下去的身體,如同抱住一段剛剛尋回便又永遠失去的血脈親情。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泥污,洶涌而下。他抬起頭,赤紅的雙眼如同燃燒的炭火,死死盯向癱軟在門口、面無人色的錢嬤嬤。

錢嬤嬤對上那雙眼睛,如同看到了索命的閻羅,嚇得魂飛天外,殺豬般嚎叫起來:“不關(guān)我事!不關(guān)我事啊!是她……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她偷聽到……偷聽到我要把她賣給城東七十歲的劉老爺做第十八房小妾抵債……她……她就……就尋了短見啊!我真不知道……不知道她還有個妹妹啊!我真不知道啊!饒命啊蘇木匠!饒命啊!”

蘇墨離聽著錢嬤嬤那刺耳的、推卸責任的嚎叫,看著懷中女子脖頸上那道刺目的勒痕,看著她腕間那只與蕓娘一模一樣的蝴蝶胎記……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jié)血液的恨意,如同火山巖漿般在他胸腔里積蓄、翻涌。

他慢慢地、極其小心地將懷中女子冰冷的身軀平放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安放一件稀世珍寶。然后,他緩緩地站起身。他沾滿泥污和血漬的手中,還緊緊攥著那把刻著歪扭小鳥的木梳,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他一步一步,走向癱軟在地、抖如篩糠的錢嬤嬤。每一步踏在光潔的地板上,都留下一個帶著泥濘和死亡氣息的腳印。

錢嬤嬤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如同地獄煞神般逼近的蘇墨離,那冰冷的、毫無生氣的眼神讓她徹底崩潰:“你……你要干什么?!來人啊!救命啊!殺人啦——!”

蘇墨離在她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她。他沒有怒吼,沒有動手,只是用一種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錢嬤嬤,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錢嬤嬤殺豬般的嚎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宣判意味。

“我會去衙門。”蘇墨離的目光掃過聞聲趕來、驚疑不定的龜奴護院,最終落回面如死灰的錢嬤嬤臉上,“把我知道的,都告訴縣太爺。柳鶯姑娘是怎么被賣進你這火坑的,她這些年是怎么過的,昨夜那張床梁……又是怎么‘恰好’斷的!還有你逼她給劉老爺做妾的事……以及今天早上,我在這里看到的、聽到的一切!”

他蹲下身,逼近錢嬤嬤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胖臉,聲音壓得更低,卻如同冰錐般刺骨:“你猜,縣太爺會不會信一個逼死良家、草菅人命的鴇母……和一個只想為妻姐討還公道的苦主木匠?你這醉仙樓……還能開幾天?”

錢嬤嬤渾身一顫,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徹底癱軟下去,眼中只剩下無盡的絕望和灰敗。她張著嘴,卻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蘇墨離不再看她。他站起身,脫下身上那件唯一還算干凈的外衫,小心翼翼地蓋在柳鶯冰冷的身體上,遮住了她蒼白的面容和脖頸上那道刺目的傷痕。然后,他彎下腰,用盡全身力氣,極其輕柔地將她抱起,如同抱著這世上最易碎的珍寶。

他抱著她冰冷的身軀,一步一步,沉重而堅定地走出這間充滿了脂粉香氣和死亡氣息的聽鶯閣,走過癱軟如泥的錢嬤嬤,走過那些噤若寒蟬的龜奴護院。他走出了醉仙樓那金碧輝煌、此刻卻顯得無比骯臟的大門,走進了外面漸漸停歇、只余下冰冷潮濕的晨風之中。

天光已經(jīng)大亮,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蘇墨離抱著柳鶯,一步步走向家的方向。每一步,都踏碎了昨夜的狂風暴雨,踏碎了那些離奇的驚懼與憤怒,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沉重的悲傷和一種無法言喻的疲憊。

推開那扇熟悉的柴門,蕓娘依舊蜷縮在墻角,如同一尊失去了靈魂的泥塑。當她看到蘇墨離懷中抱著的那被衣衫覆蓋的人形,看到丈夫臉上那萬念俱灰的悲慟時,她似乎瞬間明白了一切。

她沒有尖叫,沒有哭喊。只是那雙早已哭腫的眼睛,再次無聲地涌出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蒼白的面頰滾滾而下。她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從冰冷的地上爬起來,踉蹌著撲到蘇墨離身前。

蘇墨離緩緩地、極其小心地將懷中柳鶯冰冷的身體放在屋內(nèi)唯一還算干凈的地面上。他輕輕掀開了蓋在她臉上的衣衫。

蕓娘的目光瞬間凝固在姐姐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上,凝固在那顆熟悉的眉梢痣上。她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又不敢,指尖懸在半空,劇烈地顫抖著。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姐姐無力垂落在身側(cè)的左手上,手腕內(nèi)側(cè),那只淡粉色的蝴蝶胎記,如同一個無聲的召喚。

蕓娘猛地拉起自己的左臂衣袖。

同樣的位置,一只一模一樣的、展翅欲飛的淡粉色蝴蝶胎記,赫然呈現(xiàn)!

不需要任何言語。孿生姐妹,血脈相連,生死相隔二十年后,以最慘烈的方式重逢于此。相同的面容,相同的痣,相同的胎記……如同鏡子的兩面,一面破碎,一面泣血。

蕓娘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她軟軟地跪倒在姐姐冰冷的身體旁,伸出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捧起了姐姐那只冰冷的手,將自己的臉頰,緊緊地、緊緊地貼了上去。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姐姐冰冷的手背上,也滴落在姐姐手腕內(nèi)側(cè)那只沉睡的蝴蝶胎記上。

她沒有嚎啕,只是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種如同心肝被寸寸碾碎的、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嗚咽。那聲音不大,卻充滿了足以撕裂靈魂的悲傷,彌漫在這間破敗而冰冷的小屋里。

蘇墨離站在一旁,看著地上緊緊相依、卻已是陰陽兩隔的孿生姐妹,看著妻子那因巨大悲痛而蜷縮顫抖的背影。他默默地蹲下身,拿起那件沾滿泥污的外衫,重新、更仔細地蓋在柳鶯的身上,遮住了她最后一絲塵世的苦痛。然后,他伸出粗糙的大手,輕輕地、緊緊地,環(huán)住了蕓娘那抖得不成樣子的、瘦弱的肩膀。無聲的淚水,終于也從他布滿血絲的眼眶中滑落,混合著臉上的泥污,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冰冷的晨光艱難地透過糊著破紙的窗欞,吝嗇地灑進這間充滿死寂和悲慟的小屋,照亮了空氣中懸浮的塵埃,也照亮了地面上,那兩朵并蒂而生、卻一朵已然凋零、一朵正在承受剜心之痛的人間花。

三年光陰,如同村口那條日夜流淌的小河,悄然無聲地帶走了許多東西,也沉淀下許多痕跡。

又是一個暮春的午后,陽光暖融融地灑在青石板鋪就的小街上。臨河的一家簡陋茶館里,人聲鼎沸,彌漫著劣質(zhì)茶葉的苦澀和水煙的嗆人氣味。一個須發(fā)花白、穿著半舊長衫的說書先生,正唾沫橫飛地拍著醒木,講述著一個在當?shù)匾蚜鱾魃鯊V、幾經(jīng)演繹的離奇故事:

“……列位看官!有道是:無巧不成書!話說三年前那場潑天大雨之夜,咱縣城里手藝頂好的蘇木匠,被那醉仙樓的老鴇子高價請去修床!您猜怎么著?那蘇木匠掀開那銷金帳幔一看——哎喲我的天爺!床上躺著的,竟是他那病臥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娘子!”

醒木“啪”地一聲脆響,驚得幾個打瞌睡的茶客一哆嗦。

“蘇木匠那叫一個怒從心頭起啊!一路狂奔回家!嘿!他那病娘子蕓娘,好端端地正在灶前煎藥呢!左鄰右舍賭咒發(fā)誓,都說蕓娘一天沒挪窩!蘇木匠心疑是鬼,再闖青樓,那老鴇子錢婆子卻哭嚎著說那花魁柳鶯姑娘三天前就害急癥死了!蘇木匠不信邪,竟真冒雨跑到亂葬崗,生生把那新墳給刨了!這一刨不要緊,竟在墳里刨出了他娘子蕓娘日日戴在頭上的梅花簪!”

茶館角落里,一個穿著干凈青色布衣、身形依舊清瘦卻不再佝僂的男子,正安靜地坐在一張小桌旁。桌上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粗茶,還有幾塊零散的、尚未雕刻完成的木頭。他低垂著眼瞼,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刻刀,正專注地在其中一塊硬木上細細雕琢。刻刀劃過木料,發(fā)出極其細微、卻異常穩(wěn)定的沙沙聲,仿佛隔絕了茶館里所有的喧囂。

說書先生的聲音抑揚頓挫,清晰地鉆進他的耳朵:

“……蘇木匠拿著簪子回家質(zhì)問,他那娘子蕓娘這才哭倒在地,說出一個驚天秘密!原來那墳里的柳鶯,竟是她五歲上被拍花子拐走的雙生姐姐!那青樓里的‘鬼影’,正是她苦命的姐姐啊!”

“蘇木匠拿著姐姐留下的信物木梳再闖青樓,卻見那柳鶯姑娘已懸了梁!蘇木匠拼死救下,奈何紅顏薄命……唉!那狠毒的錢婆子,也因逼死人命、作惡多端,最終被官府查辦,落了個抄沒家產(chǎn)、發(fā)配千里的下場!真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那蘇木匠夫妻二人,后來便離開了咱們這傷心地……”

茶館里響起一片或唏噓、或感慨、或滿足的議論聲。說書先生拱拱手,開始收賞錢。

角落里的青衣男子,手中的刻刀終于停了下來。他緩緩攤開掌心。掌中,是一塊已初具形態(tài)的木雕底座。底座上,并非亭臺樓閣,而是兩朵并蒂而生的花朵,花瓣相互纏繞,緊緊依偎。一朵的花瓣舒展,雕琢得細膩溫潤,仿佛帶著生命的韌勁;另一朵則微微低垂,花瓣邊緣略顯纖細脆弱,姿態(tài)帶著一種永恒的、令人心碎的溫柔眷戀。

他伸出粗糙的指腹,極其輕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撫過那兩朵纏繞的木頭花,動作小心翼翼,如同觸碰易碎的露珠。陽光透過窗欞,斜斜地落在他沉靜專注的側(cè)臉上,也落在那雙低垂的眼眸中,映照出一片深不見底的、沉淀了所有驚濤駭浪的平靜與哀思。

木雕底座上,兩朵并蒂花無言地偎依著,在午后的光影里,凝固了一段驚心動魄的悲歡,也凝固了時光長河里,那份永難磨滅的追憶與無聲的陪伴。沙沙的刻木聲又輕輕響起,細密而悠長,仿佛在訴說著那些未曾言盡的故事,在粗糙的木紋里,刻下永恒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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