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片人掀桌，“癲狂賽道”崛起。

當宮斗權(quán)謀、甜寵奔赴、仙俠虐戀……昔日爆款配方陸續(xù)失靈，多部S+古偶劇“撲街”，觀眾官宣：全面進入“審美疲勞期”。敘事失速，讓傳統(tǒng)長劇的“娓娓道來”備受詬病；時間革命，讓觀眾對短劇的節(jié)奏“津津樂道”，留給影視劇的賽道似乎不多了……嗎？

《書卷一夢》恰是對這場危機的回應。它用“紙片人覺醒”的荒誕設(shè)定，撕開了古偶劇的壁壘。女主108種死法循環(huán)、男主被迫“英雄救美”的概念神設(shè)定、彈幕式吐槽撕裂第四面墻……以“癲劇”破圈的它，到底是長劇向短劇思維的創(chuàng)造性投降？還是長劇顛覆性的自我救贖？這個話題值得聊聊。

當《書卷一夢》的CUT在短視頻平臺瘋傳，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劉宇寧和李一桐拍短劇了？！從《折腰》的冷峻霸主到《一念關(guān)山》的悲劇英雄，劉宇寧到底還是闖進了“明面可怕暗面可愛”的霸總賽道，而向來“青衣”示人的李一桐無縫銜接“花旦”宋一夢，“毒舌”與“白蓮”從未如此相配！到底是長劇劈了腿，還是短劇出了軌？

先拋開“長短劇二元對立”的刻板印象，就事論事地剖析，《書卷一夢》的亮點在于：敘事加速、情緒密集、重構(gòu)互動等幾個方面。

傳統(tǒng)古偶大概需要小10集的篇幅來鋪墊“男女主初遇”，而《書卷一夢》單集就壓縮了5次死亡循環(huán)。剛剛穿書成宋一夢的宋小魚，就經(jīng)歷了花轎砸死、火盆燒死、毒酒斃命等奇葩死法，以“無限流”模式迅速推進劇情。開了加速器的敘事節(jié)奏，讓觀眾看得比刷手機還爽快。

情緒點密度爆表！每集必現(xiàn)“名場面”，如主角團三人的“互捅大風車”、男主“自己射箭自己擋”的神操作、女主翻白眼怒吼“劇本殺人了”等，我們似乎看到了短劇的“鉤子定律”，情緒沒有留白處，刻刻都在等反轉(zhuǎn)。

該劇的“彈幕內(nèi)化式融入”也是在以往劇集中難得一見的。自帶進度條提示、鍵盤打字聲效、角色OS吐槽、女主自制PPT分析劇本bug、劉宇寧的“小眼梗”被一CUE再CUE……看得觀眾真想跟編劇隔空擊個掌——你是懂我的！

快節(jié)奏、多爆點、強互動，當這些歷來歸屬于短劇的鮮明特征，被觀眾在正經(jīng)長劇中刷到，無論是新鮮感還是觀賞度都不用讓人一亮又一亮！那么，將“短劇癲狂血液”輸入“長劇血管”就是破圈法寶嗎？No，事實并非如此簡單啊！

我們之所以認為《書卷一夢》具備“短劇氣質(zhì)”，是因為它具備了傳統(tǒng)長劇極少沾染的“瘋癲”元素。但實際上，“瘋癲特質(zhì)”并非短劇所專有。眾所周知，短劇在“荒野求生”的過程中，一直努力在傳統(tǒng)視野之外，尋找讓自己生存下去的“物資包”，而“瘋癲”不過它最終收為己用的武器之一，但這個標簽并沒有專利權(quán)，長劇若是夠膽，自然也可以使用。但為什么等了這么久才出現(xiàn)第一個吃螃蟹的劇集呢？

“瘋癲”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其實都是貶義詞（好吧，當下時代也沒有完全洗白）。自從笛卡爾在《沉思錄》里對“瘋癲”進行了一場沉思，“瘋癲”便被劃歸于“非理性”象限，人們認同“瘋癲”是對認知真理最大危害的觀點。所以瘋子是必須關(guān)入監(jiān)獄的兄弟單位——禁閉所。雖然所有的文藝作品是感性的創(chuàng)意，但均需以理性的思維為基礎(chǔ)，所以“瘋癲”必然被排斥。

我們現(xiàn)在回看人類的藝術(shù)發(fā)展史，會發(fā)現(xiàn)是“理性的秩序”在暗中為想象力劃定無形界線。繪畫的技法、音律的格式、建筑的風格、表演的體系……學院派一直占據(jù)著話語權(quán)的頂端，野狐禪在樹林邊自生自滅。直到有一天，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法國哲學家）認為這事有點不對。

福柯在《瘋癲與文明》里認為“瘋癲與理性是隱秘的雙生子”。瘋癲與理性的對立其實是人為硬凹的人設(shè)，雙方并非天然對立，事實上瘋癲（非理性）也是對世界的一種直接體驗，而這種體驗需要一個優(yōu)秀的載體——藝術(shù)。說白了，藝術(shù)作品本來就暗藏“瘋癲”屬性，只不過我們遺忘了太久。

所以，短劇的“癲”雖然劍走偏鋒但也是劍術(shù)，長劇“癲”起來也稱不上離經(jīng)叛道。與其說《書卷一夢》是“內(nèi)娛首部癲劇”，不如說它是殺回影視長劇“舊領(lǐng)地”的第一騎！

宋一夢摔掉劇本，大喊“我要大房子、不上班、不遇普信男”——爽；宋一汀“從前是姐夫，以后便是丈夫了”——癲；南珩機械念出“按劇本，我該愛上你了”——搞；群演個個都姓“路人”，甲乙丙丁待覺醒——映射現(xiàn)實。癲劇先鋒，是誰成功，影視藍海是否就此開埠？后來者們?nèi)粝霃椭铺茁罚瑧搹哪睦镏郑渴菍W它肆無忌憚的瘋癲？還是短劇基因的強勢注入？抑或“爽劇思維”登堂入室？又或者“自帶彈幕”的嘴替效應？知道大家很急，但……先別急！

我們似乎可以預見：當《書卷一夢》火了之后，《XX一夢》《XX二夢》勢必接踵而至，當市場涌現(xiàn)出大量的“仿癲劇”，我們又會陷入另一個困境：復制荒誕容易，注入思想困難。“瘋癲”并不是一種可以簡單復制的套路，當沖突取代溫暖，反轉(zhuǎn)吞噬邏輯，那么作品終將淪為“電子快消品”。筆者更傾向?qū)ⅰ稌硪粔簟樊斪饕粋€影視工業(yè)的成功試驗樣本，拋開它的形式創(chuàng)新，理解它的理念迭代。

我們應該從觀眾視角去挖掘“癲劇”的真正賣點——用瘋癲外殼包裹反抗內(nèi)核，在解構(gòu)套路的同時建構(gòu)新敘事可能，角色的人設(shè)不機械服務于劇情，金句臺詞皆有的放矢有感而發(fā)。你的劇應該是你的劇，而不應該是其他劇的復制品。

當宋一夢和南珩砸碎輪回劇本，宣布：“這屆觀眾不好騙了！”，這場看似荒誕的劇本起義揭開了影視產(chǎn)業(yè)的新序章。影視創(chuàng)作的本質(zhì)，從來不是給觀眾喂工業(yè)糖精，而是為了讓每個平凡靈魂看見世界。

年輕人厭倦用“瑪麗蘇”和“杰克蘇”定義人生；打工人拒絕做資本游戲的NPC；沉默的大多數(shù)聆聽“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回響。最先鋒的嘗試生長在最深厚的現(xiàn)實土壤，當長劇借短劇的匕首刺破陳規(guī)時，真正需要整合的不是流量密碼，而是屬于普通人的生活史詩——讓屏幕前的觀眾，在故事里認出自己的模樣。

當創(chuàng)作者放下“教育觀眾”的傲慢，與觀眾隔空擊掌；當資本停止復制“流水線爆款”，講述真實的故事，我們會發(fā)現(xiàn)：癲狂的盡頭，恰是回歸人間。撕碎套路不是終點，重建真誠才是初心所向——再癲的劇，也瘋不過生活的本色出演！

編輯：Yuri

撰文：魚龍曼衍

設(shè)計：Lidianer

圖源：豆瓣、網(wǎ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