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里的百合開得正好，林小滿正彎腰整理花架時，門鈴清脆地響了一聲。她頭也不抬地說："歡迎光臨，需要什么花？"

"小滿，是我。"

這個聲音讓林小滿的手指僵在了半空。她緩緩直起腰，看見方志強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大束紅玫瑰。陽光從他背后照進來，在他腳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像是要把他們之間最后的聯系也切斷似的。

"你又來干什么？"林小滿把剪刀重重放在臺面上，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店里格外刺耳。這是離婚后的第三個月，方志強已經是第七次出現在她的花店了。

方志強向前走了兩步，臉上的表情像是排練過無數次的懊悔。"小滿，我真的知道錯了。那件事是我糊涂，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林小滿深吸一口氣，玫瑰的香氣突然變得令人作嘔。她想起三個月前那個雨夜，她提前回家想給加班的丈夫一個驚喜，卻在臥室里看見了不屬于她的長發和口紅印。方志強當時跪在地上求她原諒的樣子，和現在如出一轍。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們結束了。"林小滿繞過柜臺，拉開店門，"請你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方志強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以為離婚就完了？我告訴你林小滿，我這輩子就認定你了！"

他的力道大得驚人，林小滿感到一陣疼痛。就在這時，隔壁奶茶店的老板娘王阿姨探頭往這邊看，方志強立刻松開了手，臉上又掛上了那副可憐巴巴的表情。

"小滿，我求你了...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林小滿揉著手腕，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她太熟悉方志強這種反復無常的表演了——人前溫順可憐，人后暴躁控制。結婚三年，她像被困在一場永無止境的過山車上。

"請你離開。"她強壓著顫抖說。

方志強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把玫瑰摔在地上，轉身大步離開。花瓣散落一地，像一灘血跡。

林小滿關上門，靠在玻璃上長長呼出一口氣。她彎腰撿起那些被踐踏的花瓣，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離婚后她以為自己終于自由了，可方志強就像個幽靈，無處不在。

第二天清晨，林小滿剛到花店門口，就看見方志強坐在臺階上，頭發凌亂，眼睛布滿血絲，顯然一夜沒睡。

"你到底要怎樣？"林小滿攥緊了鑰匙，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方志強搖搖晃晃站起來："小滿，我昨晚想了一夜...沒有你真的不行..."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如果你不答應復婚，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林小滿抬頭看了看花店所在的二樓，嗤笑一聲："方志強，你什么時候學會這種幼稚的威脅了？"

"我不是開玩笑！"方志強突然激動起來，抓住她的肩膀搖晃，"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現在變成什么樣子了！這都是因為你！"

路過的行人開始駐足觀望，有人掏出手機。林小滿感到一陣難堪，用力掙脫開來："你冷靜點！我們進去說。"

方志強卻后退幾步，站到了臺階邊緣："不，就在這兒說。小滿，你今天就給我個準話，到底愿不愿意復婚？"

林小滿看著他瘋狂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陣陌生。這個歇斯底里的男人真的是她曾經愛過的那個人嗎？

"不愿意。"她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方志強，我們早就結束了。"

方志強的表情凝固了。下一秒，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詭異的平靜："好，很好。林小滿，記住這是你逼我的。"

還沒等林小滿反應過來，方志強已經轉身爬上欄桿。下面的人群發出一陣驚呼。

"方志強！你干什么！"林小滿沖上前想拉住他，卻只抓住了空氣。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她看見方志強回頭看了她最后一眼，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微笑，然后縱身躍下。

"砰——"

重物落地的悶響。尖叫聲四起。

林小滿雙腿發軟，扶著欄桿往下看。方志強扭曲地躺在人行道上，鮮血從他身下緩緩蔓延開來，染紅了地面。他的眼睛還睜著，直直望向天空，仿佛在質問什么。

警笛聲由遠及近。林小滿癱坐在地上，耳邊嗡嗡作響。她看見路人驚恐的表情，看見有人指著她竊竊私語，看見警察向她走來...世界突然變得無比遙遠。

"林女士，我們在死者口袋里發現了這個。"

審訊室里，警察推過來一個透明證物袋，里面是一封折疊整齊的信。林小滿機械地打開它，熟悉的字跡刺痛了她的眼睛：

「小滿：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這都是因為你拒絕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那么愛你，你卻狠心把我推向了絕路。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殺了我。

永遠愛你的志強」

林小滿的視線模糊了。她張嘴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音。

"根據現場目擊者證詞和這封遺書，初步判斷是自殺。"警察的語氣平淡，"不過有幾個疑點需要你配合調查..."

三天后，林小滿被釋放了。法律上她沒有任何責任，但輿論的審判才剛剛開始。

她剛走出警局，就被閃光燈包圍。記者們舉著話筒七嘴八舌：

"林小姐，你對前夫自殺有什么感想？"

"聽說你因為出軌才離婚的？"

"有傳言說你一直虐待方志強..."

林小滿低著頭快步走開，耳邊嗡嗡作響。手機不斷震動，無數陌生號碼發來辱罵短信。社交媒體上，#冷血前妻#的話題已經上了熱搜。

回到家，林小滿癱坐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發呆。茶幾上還放著他們的結婚照，她一直沒舍得扔。照片里的方志強摟著她的肩膀，笑容陽光。誰能想到三年后會變成這樣？

門鈴響了。林小滿透過貓眼看見是閨蜜蘇雯，才敢開門。

"天啊，你還好嗎？"蘇雯一進門就抱住她，"網上那些瘋子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

林小滿勉強笑了笑："我沒事...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才是被出軌的那個人啊..."

"方志強就是個混蛋！活著折磨你，死了還要毀你名聲！"蘇雯氣憤地說，"他那封遺書根本就是故意陷害你！"

林小滿搖搖頭："但他確實是因為我拒絕復婚才..."

"別傻了！"蘇雯打斷她，"一個健康的人怎么會因為被拒絕就自殺？方志強明顯有嚴重心理問題！"

林小滿沉默了。蘇雯說得對，但她心里還是沉甸甸的。無論方志強有多少問題，一條生命就這樣消失了，而她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林小滿鼓起勇氣重新開業。花店門口還殘留著警方畫的粉筆輪廓，她繞開那塊區域，手抖得幾乎拿不穩鑰匙。

剛開門不久，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環顧四周，最后停在收銀臺前："您是林小滿女士？"

林小滿警覺地后退半步："您是...？"

"程朗，保險調查員。"男人出示了證件，"關于您前夫方志強的案子，有些情況需要向您了解。"

林小滿的心沉了下去："警方不是已經結案了嗎？"

"是的，刑事部分已經結束。"程朗摘下帽子，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但方志強生前購買了一份高額人身保險，受益人是您。公司需要調查清楚這是否屬于自殺騙保。"

"什么？"林小滿震驚地瞪大眼睛，"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保險！而且...受益人是我？"

程朗觀察著她的表情："您真的不知情？這份保險是兩個月前購買的，保額三百萬。"

林小滿搖頭，感到一陣眩暈。離婚后方志強一直糾纏她復婚，背地里卻買了高額保險？這太荒謬了。

"我能看看保單嗎？"她問。

程朗猶豫了一下，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復印件。林小滿仔細查看，簽名確實是方志強的，但筆跡有些奇怪，比她記憶中的要工整許多。

"這不是他簽的字。"林小滿肯定地說，"至少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方志強簽的。"

程朗眼睛一亮："您確定？"

"我保留了我們所有的共同賬單和合同，可以對比。"林小滿從柜臺下拿出一個文件盒。

經過比對，差異更加明顯。真正的方志強簽名總是向右上方傾斜，而保單上的簽名卻異常端正。

"有意思..."程朗若有所思，"林女士，您前夫最近有什么異常舉動嗎？比如突然有大額支出，或者接觸陌生人？"

林小滿努力回憶："離婚后他經常來店里糾纏我，說要復婚...哦對了，有一次我注意到他手機上有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說什么'計劃很順利'。當時我還以為是他工作上的事..."

程朗迅速記錄下來："您還記得具體日期嗎？"

就在這時，花店門被猛地推開。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沖了進來，指著林小滿就罵："就是你害死了志強！你這個殺人兇手！"

林小滿愕然："您是...？"

"我是張美玲，志強的...朋友。"女人咬牙切齒，"他那么愛你，你卻逼他走上絕路！現在還想獨吞保險金？"

程朗上前一步："女士，請您冷靜。我是保險公司的調查員，這件事還在調查中。"

"調查什么？"張美玲冷笑，"明明就是這個女人貪圖保險金，故意刺激志強自殺！我親眼看見那天她是怎么羞辱志強的！"

林小滿氣得發抖："你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你！方志強從來沒提起過什么張美玲！"

"那是因為他怕你傷害我！"張美玲突然掏出一部手機，"看看這個吧！志強早就看透你的真面目了！"

手機屏幕上是一段視頻。方志強對著鏡頭哭訴："美玲，我真的受不了了...小滿天天折磨我，威脅我要公開我的隱私...我可能要做出極端選擇了..."

林小滿如遭雷擊："這...這完全是捏造！我從來沒有..."

張美玲得意地收起手機："保險公司的人也在，正好做個見證。林小滿，你等著吃官司吧！"說完摔門而去。

花店里一片死寂。林小滿雙腿發軟，扶著柜臺才沒有倒下。程朗若有所思地看著門口："這位張小姐...出現得真是時候啊。"

"那視頻是假的..."林小滿聲音顫抖，"方志強在演戲...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程朗幫她倒了杯水："林女士，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復雜。您愿意配合我深入調查嗎？我懷疑這不是一起簡單的自殺案。"

林小滿抬頭看他，在程朗眼中看到了堅定的光芒。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一周，程朗帶著林小滿走訪了方志強生前常去的地方。他們發現方志強在離婚后確實與張美玲交往密切，而且兩人頻繁出入高檔場所，消費水平遠超方志強作為普通公司職員的收入。

更可疑的是，在方志強"自殺"前一天，他的賬戶突然轉出了二十萬元到一個空殼公司。

"這太奇怪了..."林小滿翻看著程朗整理的資料，"方志強一向節儉，我們結婚時連蜜月都舍不得去貴的..."

程朗指著銀行流水："看這筆轉賬時間，是在他最后一次去你花店之前。幾乎可以確定，他當時已經計劃好要'自殺'了。"

林小滿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那天他摔在地上的玫瑰花...我清理的時候發現莖部有紅色痕跡，我還以為是血...但現在想想，可能是某種顏料？"

程朗立刻打電話聯系了警方。第二天，他們得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方志強尸體上的部分"血跡"經過檢測，居然是舞臺用的假血。

"這意味著..."林小滿心跳加速。

"意味著他可能根本沒死。"程朗嚴肅地說，"那具尸體很可能是個蠟像或者經過特殊處理的假人。警方正在申請開棺驗尸。"

就在此時，程朗的手機響了。他接聽后，表情越來越凝重。

"怎么了？"林小滿緊張地問。

"張美玲訂了今晚飛往泰國的機票。"程朗迅速起身，"我們必須馬上行動！"

在警方協助下，他們在機場攔截了正準備登機的張美玲。經過審訊，張美玲終于崩潰，交代了全部真相。

原來方志強根本沒有自殺。這一切都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騙局。方志強因賭博欠下巨額高利貸，便與情婦張美玲合謀偽造自殺現場，企圖騙取保險金。他們事先準備了假血和特制緩沖墊，方志強從二樓跳下后立即被等候在暗處的張美玲接走。而那具"尸體"，其實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醫用人體模型。

"他...他還活著？"林小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美玲冷笑："當然活著，現在恐怕已經到馬來西亞了。他答應事成后帶我遠走高飛，結果這個混蛋居然想甩了我獨吞保險金！"

警方立即發出國際通緝令。一周后，方志強在吉隆坡一家廉價旅館被抓獲。被捕時，他正在用假護照辦理前往南美的機票。

當林小滿在警局看到胡子拉碴的方志強時，幾乎認不出他來。方志強卻一見到她就破口大罵："都怪你！要不是你多管閑事，我的計劃就天衣無縫了！"

林小滿平靜地看著這個曾經的愛人："方志強，你為了錢不惜毀掉我的人生，甚至讓我背負逼死你的罵名。現在，該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案件審理期間，更多驚人內幕被揭露。原來方志強早在婚姻期間就多次出軌，并染上賭癮。離婚后他債務纏身，便想出這個一石二鳥之計——既能騙取保險金，又能報復"拋棄"他的前妻。

媒體風向一夜逆轉。曾經攻擊林小滿的人紛紛道歉，#對不起林小滿#成了新的熱搜話題。但林小滿關閉了社交媒體評論，她不需要這種遲來的正義。

花店重新開業那天，陽光明媚。程朗送來了一盆綠植："恭喜重新開始。"

林小滿微笑著接過："謝謝你相信我，幫我洗清冤屈。"

"這是我的工作。"程朗撓撓頭，難得露出一絲靦腆，"其實...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不可能是那種人。"

林小滿笑了，這是她幾個月來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笑："要不要喝杯咖啡？我請客。"

程朗點點頭，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們身上，溫暖而明亮。門口的風鈴輕輕作響，仿佛在慶祝一個新的開始。

林小滿望著街道上匆匆走過的行人，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的離開不是損失，而是生命的禮物。方志強用一場鬧劇徹底走出了她的人生，卻給了她重新認識自己的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花香沁入心脾。過去的陰霾正在散去，而未來，就像這滿店待放的花苞，充滿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