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丨海神

西邊暮色尚未褪盡，東邊的朝霞已染紅天際。若不是手表顯示時間，我?guī)缀醴植磺宕丝淌乔宄窟€是黃昏。這就是傳說中的極晝奇觀，太陽剛落山便又急不可待地升起。從前只在教科書中看到的奇特現(xiàn)象，此刻竟真實(shí)地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讓人恍若置身仙境。

這個盛夏，我們幾戶好友從滿洲里啟程，沿著內(nèi)蒙古東北邊境一路向北，途經(jīng)室韋口岸、根河、漠河，最終抵達(dá)心馳神往的祖國最北端——北極村。這個坐落于黑龍江畔的邊陲村落，與俄羅斯阿穆爾州的伊格那思依諾村隔江相望。在地圖上，它恰似雄雞版圖上那枚耀眼的“金雞之冠”，享有“神州北極”“不夜城”等美譽(yù)。據(jù)當(dāng)?shù)厝私榻B，這里不僅是國內(nèi)觀測北極光的最佳地點(diǎn)，也是全國唯一能同時體驗(yàn)極晝、極夜和極寒的“三極”秘境。

傍晚時分，在村民張大姐的引導(dǎo)下，我們驗(yàn)完門票，入住村東頭的“山野里民宿”。這是一排五層聯(lián)排小樓，房間溫馨雅致。陽臺上的搖搖椅令我一見傾心，坐在上面向下俯瞰，樓下是開闊的草坪，兩頂白色帳篷點(diǎn)綴其間，幾位游客正在悠閑地玩牌。極目遠(yuǎn)眺，天地相接處，白云如牛羊般徜徉在碧綠的草場上。夕陽像個貪玩的孩子，遲遲不肯歸家，將柔和的余暉灑滿大地。

剛安頓好行李，同伴們便催促出發(fā)。張大姐忙于接待其他客人，換她丈夫?qū)O師傅來給我們當(dāng)向?qū)А＿@位49歲的本地漢子對家鄉(xiāng)歷史了如指掌。他告訴我們，北極村原名漠河村，始建于清咸豐年間，最初是江上驛站。后來隨著李金鏞在此開金礦，逐漸發(fā)展成為“黃金之路”的重要站點(diǎn)。1981年漠河建縣后歸屬漠河鄉(xiāng)，1997年開發(fā)為旅游景區(qū)，1999年正式更名為北極村。村民以鄂溫克、鄂倫春族為主，近年因旅游發(fā)展，漢族居民也逐漸增多。

首站來到“北極村”石碑前，這里是游客必到的打卡點(diǎn)。可惜此刻正值人流高峰，拍照隊(duì)伍擁擠不堪。孫師傅建議我們先去別處看看，等人少了再回來補(bǔ)拍。他帶我們來到最北邊的“最北一家”。這是一棟不大起眼的紅磚房，看似普普通通，卻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而聲名遠(yuǎn)播。站在屋前，我忽然覺得這不只是一戶普通人家，更像是矗立在國界邊境的一座無形界碑，默默守護(hù)著祖國的疆土。

離開“最北一家”，穿過一片幼林，我們來到了黑龍江大堤。江堤岸邊，停靠著幾艘觀光游船，游客可以買票上船，沿江欣賞中俄兩岸的風(fēng)光。孫師傅指著對岸若隱若現(xiàn)的一個村落說：“那就是俄羅斯村莊，直線距離不到五公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對岸不遠(yuǎn)處一個山坳里，隱約藏著一個約莫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落，房屋都是木制結(jié)構(gòu)的小木屋，與我們這邊房屋并無二致。我不禁疑惑：為何近在咫尺的兩岸村民不相往來？孫師傅解釋道：“老一輩確實(shí)有往來，但自我記事起就不被允許了。”這條不寬的江水，仿佛一道無形的閘門，將兩岸隔成兩個世界。所幸中俄友好關(guān)系為邊境村民帶來了安寧祥和。

漫步到樟子松林深處，一座三足大鼎赫然入目，鼎上鑄有鳳凰造型的“金雞之冠”雕塑。等在這里打卡留念的人群一撥接一撥，我們也不能免俗，只能耐心地先觀看別人“表演”，等到其他游客都逐漸散去，我們才有機(jī)會上前“表演”，什么“金雞獨(dú)立”“展翅高飛”“老鷹捉小雞”等，不一而足。一番自導(dǎo)自演，好不愜意。從“金雞之冠”到“神州北極”，再到“北斗七星樁”和“北字廣場”，兩個多小時轉(zhuǎn)瞬即逝。

北極村可謂“北”字的世界。僅“北”字廣場就有99個大小不一、形態(tài)各異的“北”字，廣場中心是一座高11.8米的“北”字雕塑，采用清朝鄧石如的小篆體，三面合圍，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小篆體“北”字。聽說分別象征著北方的歷史文化、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也寓意著托起希望。雕塑底座鐫刻著北極村到全國主要城市的距離圖，比如距曾母暗沙為5580公里。除了“北”字廣場，村里還有"最北郵局""最北哨所"“最北醫(yī)院”等190多個含有"北"字的牌子。都說“找不著北”是迷路，同行的老彭竟在這"處處是北"的地方真的“找不著北”了，最后靠我們打電話才將他找回。

此前途經(jīng)海拉爾、滿洲里等地，已覺白晝十分漫長。但到了北極村，才知此前的感覺有多么可笑。這里的白晝長的簡直不可思議，每天的黑夜時長不足四小時。夕陽未落，朝霞已至，黃昏與黎明無縫銜接，"不夜城"之名實(shí)至名歸。

晚間十點(diǎn)，北極星廣場人聲鼎沸。篝火晚會上，素不相識的人們手拉手跳起鄂溫克族圈舞。天邊的晚霞似乎也被這歡樂氣氛感染，賴在廣場上空久久不愿褪去。

和大多數(shù)游客一樣，我們此行最大的期待是能目睹到北極光。“北冥空上閃天光，仿似銀河瀉落狂”“蒼穹黑夜現(xiàn)幽光，炫彩精靈舞鳳凰”。孫師傅說極光就像個任性的姑娘，一年最多就出來四五次，且多在凌晨兩點(diǎn)。雖知希望十分渺茫，我們?nèi)匀粵Q定守夜等待。可惜直至東方既白，"極光女神"仍未現(xiàn)身，成為此行最大的遺憾。

聽張大姐說，北極村的冬季才是真正的童話世界。零下五十度的嚴(yán)寒中，村民們最憂心的不是寒冷，而是大雪封山。有時一覺醒來，門口和道路都堆積厚達(dá)一米多深的雪。出行前必先清理路障，往往頭天剛剛清理完，第二天又被雪埋了。即便如此，仍有不少游客專程前來玩雪、滑雪，尋找堆雪人的樂趣。特別是在這浪漫的冬天，還有許多相愛的情侶，相約來到這極寒世界，在這里情定終身，以雪作證，白頭“雪”老，張大姐就是這樣嫁進(jìn)來的。這讓我萌生了冬季再來的念頭，期待有朝一日能一睹這銀裝素裹、大雪紛飛的北國風(fēng)光。

這一夜，我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望著窗外亮如白晝的"夜色"，突然理解了當(dāng)?shù)厝藶楹螌⒁雇矸Q為"白夜"。原來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連時間的流逝都如此與眾不同。北極村，一個神秘莫測而又令人向往的奇特世界！

☆ 本文作者簡介：海神，退休干部，當(dāng)過兵，干過編輯記者，長期在政府部門工作，曾在國家、省、市媒體發(fā)表新聞作品無數(shù)，有多件作品獲獎，偶有散文、雜文見諸報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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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易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