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今晨心梗去世的傅國涌先生最后一條朋友圈。
傅先生筆耕數十載,“開窗”二字可謂道盡他這一生的期許與努力。他筆下的胡適魯迅這些人,又何嘗不是?
死亡有個奇妙的功效,那就是將相隔千年百年,從未曾謀面的一群人,匯總到傳說中的某扇門、某座橋或某個異域的另一邊,集體端詳后來者在干些啥。現在,傅國涌加入了這群人。
我想,他們會失望的。
第一次讀傅國涌的文章,是在2005年。他批評李敖作為知識分子擔當不足,我看了不以為然,就在百度“李敖吧”發文一篇,衛護李敖。我的觀點是,大家各做知識分子,沒必要求全他人。民國的李敖沒必要太關心大陸的事,你傅國涌要斗爭自己去做勇士得了。
現在回望,我當初的觀點太虛浮,在逞氣而不是講理。既然李敖自己都說“滄海浮生,難忘我是大陸人而已”,又很喜歡談大陸人事,對其有點標準不算苛責。
二十年來、我對李敖的看法也不斷修改——不是修正,我不確信何為“正”。他在古稀之年后急遽的轉向或“背叛”,也驗證了傅國涌當年的一些看法。
青壯年李敖無疑是破窗者之一,可當歲入晚景,翩然從良的李敖拎起老年人的棒子,以國族情懷,以天下利害,以文思機巧來框套血淋淋、沉甸甸的近現代史,破窗少年終成封窗老吏。
一生筆墨,說歸零太夸張,但是存是廢,是人書俱老,還是人琴俱亡,早就不廢江河萬古流了。
回到傅國涌,我跟他有一些共同的朋友,卻不認識。我讀過他的時評和歷史隨筆,去年還在東京銀座單向街書店買了他的《去留之間》。
他在“立言”方面頗可欽佩,今天又在朋友圈看到他在文字之外,為謀生為求精神出路的探索,就更加體會到他在《去留之間》里,對歷史大砧板上的魚肉那暖暖的悲憫。
寫作者很喜歡把自己投射在歷史的某個節點,某處場景,只不過這投射沒有短劇的重生和逆襲。西西弗斯式的荒誕掙扎和冷酷輪回才是歸宿。
人類經常會有錯覺:這一生的辛勞和冤屈總會有一次公正的評定,給希望系上一個光明的尾巴。現實求不來,就幻想死后能得見上帝垂愛,沐浴晴天朗日。——傅國涌也在2008年成為基督徒。
其實,可能人類想多了。大家都只是歷史的燃料,被刀劈斧削,塞進列車的一段線路,說燒沒就燒沒了。
寫過上千萬字的傅國涌,留在公域的最后一句話還只是“開窗”。時代的灰燼飄來飄去,不帶走一寸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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