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我和從小玩到大的伙伴蘇太平一塊兒高中畢業了。結果我們倆誰也沒考上大學。蘇太平選擇去部隊當兵,我呢,去了印刷廠上班。一晃四十年過去了,如今他干部身份退休,生活無憂,而我還在農村老家種地。兩個人的日子,差別真是太大了。
我生在陜西農村,一個平平常常的農民家庭。爹媽都是靠天吃飯的莊戶人。家里還有個哥哥。日子雖然過得緊巴巴的,但爹媽咬牙堅持,還是供我和哥哥都念完了高中。
1977年恢復高考,那時已經在煤礦下井的哥哥居然考上了大學,成了我們村有史以來第一個大學生。哥哥那會兒都成家了,孩子也兩歲了。嫂子死活不同意哥哥去上學。道理很簡單,哥哥在煤礦一個月能拿42塊錢工資,這是家里重要的收入來源。嫂子覺得,放著好好的工錢不掙,非要去念書,實在劃不來。可爹媽特別支持哥哥繼續讀書。一家人輪番勸了好久,嫂子才算點了頭。
看哥哥考上了大學,我也挺受鼓舞,學習更用心了。可惜自己底子太差,1979年高中畢業參加高考,還是落了榜。跟我一起沒考上的,還有發小蘇太平。
蘇太平是跟我光屁股一起長大的。他小時候比我還貪玩,村里頭偷個雞摸個狗的事情沒少干。高考落榜后,蘇太平決定報名去當兵。他當時還想拉我一塊去,但我有別的打算,就沒跟他走。
我心里頭其實還想再試一次,復讀一年,爭取也像哥哥那樣考上大學。可我把這想法一說出來,家里人都反對。哥哥一上大學,家里頭那42塊錢的固定進項就沒了,日子一下比以前更難熬。嫂子沒工作,在家帶孩子,母親身體不好,全家的擔子一下子全壓在了父親一個人肩上。
這些情況我當然也知道。可要我這么輕易就放棄,心里實在不甘心。就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三叔來家里了,帶來一個消息。
三叔年輕時候在省城印刷廠干過活,后來回到縣印刷廠當了技術員。他告訴我爸,縣印刷廠正好在招人。三叔知道我高考沒考上,就問我愿不愿意去印刷廠上班,他可以幫我要到一個名額。三叔還說,我是高中學歷,進去就是正式工。嫂子和爹媽都覺得這機會難得,都勸我去上班。翻來覆去想了好幾天,我最終還是放棄了復讀的念頭,去了印刷廠。
蘇太平當兵走的時候,分到了炮兵連。我們倆一直有書信來往。他還給我寄過一張穿著軍裝的照片,挺精神的。1980年,蘇太平寫信來,讓我給他寄幾本書過去,說他想試試考軍校。我當時真有點不敢相信,因為他上高中那會兒,成績還不如我呢。不過我還是去書店買了復習資料給他寄過去了。
結果真是沒想到,1981年蘇太平寫信來說,他真的考上了軍校!在去軍校報到之前,他特意回了一趟老家,還請我吃了頓飯。聽說他考上了軍校,我心里又酸又羨慕,甚至有點后悔當初沒跟他一起去當兵。
蘇太平軍校念完,分回了原來的部隊,當上了排長。我在印刷廠里認識了現在的媳婦曹曉娟。她家跟我家情況差不多,父母也都是種地的,家里還有個弟弟。1984年,我和曹曉娟領證結了婚。結婚后,我們生了個女兒,廠里還給分了房子,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挺安穩。我那時想,就這么在印刷廠干下去,平平穩穩地過一輩子也挺好。可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在印刷廠只干了十二年,就下崗了。
1991年,廠子連年虧損,實在撐不下去了,工資都發不出來。廠里通知我們自謀出路。我和曹曉娟兩口子一下子都成了沒工作的人。
下崗以后,我倆到處找活干,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營生。沒了固定的收入,家里頭一下子緊巴起來,日子過得特別難。哥哥知道了我們的情況,托關系在林場給我和媳婦找了份活。但我不習慣深山老林里的生活,就沒去。后來哥哥又拿出錢來幫我們,在老家縣城開了個小飯館。
飯館的生意只能說湊合,剛夠糊口。我和媳婦開了五年飯館,也沒掙到什么錢。后來我們又想著轉行做服裝生意,結果因為沒經驗,不光沒掙著錢,還欠了一屁股債。最后還是哥哥幫我把欠的債還清了。沒辦法,我和媳婦只能回到農村老家,種起了地。
蘇太平軍校畢業后,娶了首長家的女兒。2004年,他正團級轉業回了地方工作。現在人家是干部退休,生活安逸。而我呢,還在土里刨食。說不羨慕他是假的。有時候扛著鋤頭下地,我會忍不住想,要是當年也跟蘇太平一樣,走了當兵這條路,現在過的,會不會是完全不一樣的另一種日子呢?時間不能倒流,路是自己一步步走出來的。回頭看,當初印刷廠的工作是難得的“鐵飯碗”,誰又能料到它會碎掉?蘇太平在部隊看似吃苦,卻抓住了改變命運的考試機會。人生沒有“如果”,關鍵還是在自己——在那個關口,有沒有那份心力去堅持一條更難走的路。我們那時各自的選擇,都帶著家庭的壓力和對安穩的期盼,誰也不是神仙能預知未來。眼下能做的,不過是把手里這塊地種好,看著莊稼長起來,守著家人過日子。比起那些想都沒想過就離開我們的人,我還有時間看著太陽從地里頭升起來,這本身也算一種踏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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