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暴露了,陽光打在望遠鏡上,反光刺眼,一個小小的錯誤,差點送命。
田埂上的命懸一線
1940年,鄂東。
張體學單槍匹馬,帶著望遠鏡,潛入敵后,目標明確:弄清日軍“三月大掃蕩”的部署。
行動沒有配合,沒有掩護,他是副團長,也是政委,但更像一個賭徒。
陽光突然破了局。
他趴在山坡上,正盯著對面村口的日軍據點,幾十米外,田壟上幾名哨兵在換崗,陽光一閃,金屬鏡片反射出一道冷光,那是致命信號。
哨兵停下腳步,轉頭,舉槍,“有人!”那句日語像子彈一樣穿透空氣。
張體學立刻后撤,翻身滾下坡,他不清楚對面有多少兵力,但他知道自己是個靶子。
他踩過濕地、穿過枯竹林,鞋上滿是爛泥,后面是連續槍聲和越來越近的腳步。
沒有退路,前方是一塊水田,一個老農正彎著腰在耘田,身邊有牛,有水,有泥。
張體學撲到他面前,氣喘如牛,只說了一句:“救我。”
老農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多問,直接一腳把他踹進田里。
水濺起來,稀泥蓋住軍裝,張體學渾身冰冷,老農撕下自個兒的草帽,蓋在他頭上,掄起破舊布鞋,朝他背上抽了過去,嘴里罵聲不斷。
“你個不爭氣的,輸光了家底你還回來干嘛?”張體學明白了,他得配合演這出戲,否則真死在這。
“你個狗崽子,今天我打死你!”
追兵到了,三名日軍端著槍跳進田里。
他們沒有開槍,只是皺著眉看眼前的一幕:一個老頭,拿鞋底抽打一個趴在泥水里的“兒子”,打得狠,罵得兇。
“干什么?”日軍用生硬的漢語喊。
老農頭也沒抬,繼續打,嘴里罵得更響:“賭博,偷雞,騙錢,祖宗都讓你丟光了!我今天要打死你這個畜生!”
張體學忍著痛不吭聲,水稻的根扎在他身下,他整個人像埋進了泥里。
日軍看了一會,還是覺得不對勁,為首的那個指著張體學,問:“他是誰?”
老農終于停了下手,擦了把汗,回道:“我兒子。”
“你兒子?”
“前幾天拿了家里的雞去賭,又輸了錢,我找了一天才找到他,他現在回來,身上都是爛泥,怕你們抓他,就躲在這里,我今天要好好收拾他。”
日軍看向張體學。
他臉朝下,渾身是泥,看不出軍人樣子,草帽壓住半張臉,沒人再懷疑了。
“他剛才從那邊跑來的。”老農手一指遠處的村莊,“可能你們要找的人已經過去了。”
帶隊軍官思索片刻,回頭揮手:“搜村。”
他們走了,走得急,連看一眼那片水田都不愿意。
老農是誰?他憑什么救?
張體學不動,他怕是個詐退。
等了足足十分鐘,確定沒動靜了,他才敢抬頭,老農也沒走,他就站在田邊,盯著他,像是在盯著一個死人復活。
“你還活著。”
“我欠你一命。”
“我不是救你,我是要還賬。”
張體學看著他,沒懂。
老農脫下衣服,指了指自己的背:“我兒子被鬼子殺了,三個月前,帶著糧食去送新四軍,路上被人告發,鬼子把他頭砍了掛村口三天。”
他吸了口氣,繼續說:“后來我老婆也去了,說是受不了,吊死了,我沒法活,就在這等,看能不能碰到人,真讓老天給我碰到了。”
張體學沒說話。
“我知道你是誰,你不是第一次路過我這兒,你那衣服,我認得,”老農笑了一下,“我不救你,就白活了。”
這不是一場偶遇,這是他等來的機會。
他沒什么仇人,只認鬼子,只認穿軍裝的那一邊,新四軍。
“鞋還你。”老農把布鞋丟到田里,張體學接過,左腳裂口,右腳脫底,他一只鞋都沒穿進去。
“你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老農說完,背過身去,又彎腰插進水田。
就像什么也沒發生過。
張體學蹚著泥,爬出田埂,他不敢回頭,他只記得腳下的水冰得像刀,身后的罵聲像救命的鐘。
張體學帶回的情報,決定了一場戰斗的勝負
他一路逃,帶著泥,帶著那雙爛鞋,敵人沒追上來,但時間緊迫。
張體學繞過小河,從水牛道穿到山背,午后趕回根據地,回去時,他臉還腫著。
田里的泥干在身上,一層灰一層水,沒人問過程,只有一句話:“情報帶回來了嗎?”
帶回來了,全在腦子里。
日軍動向、部隊調動路線、糧道、哨卡位置,張體學在前線守了一周,記得清清楚楚,他沒時間寫,只能一口氣講。
作戰會議直接開在山溝旁,新四軍參謀們圍在地圖前,用木棍在地上畫敵人路線。
敵人主力不走大道,走河谷,意圖包抄黃岡南部根據地,張體學判斷,他們掃蕩范圍擴大,是想一次性掐斷游擊隊糧源。
“反正跑不掉,那我們就往死里咬。”他手指重重戳在地圖上,“這里,我們打這一口,炸斷這條路,主力調回這邊,我們不打陣地戰,專打補給線。”
沒有爭論,行動開始。
小股打伏,大股調虎離山
張體學帶隊,三十人,分散成七組,他親自帶一組埋伏在青石嶺的運輸道旁,專打糧車和通訊兵。
他們不打硬仗,只在深夜出擊,日軍補給線一夜斷四處,哨卡空了,聯系中斷。
大隊日軍以為是正面主力襲擊,立刻調回兵力,從包圍圈撤回。
幾天后,新四軍主力反包圍,打掉日軍三處據點,炸毀一條小鐵路,鄂東根據地非但沒被“掃”平,反而擴大了十幾個村子。
這場戰斗,張體學沒再用望遠鏡,他沒忘那塊田,沒忘那老農脫下鞋罵他的時候,臉上一點遲疑都沒有。
情報戰勝兵力,一場泥巴田里的勝利
總部電文下來,說“青石嶺戰役為弱勝強典范”,有不少功勞給了張體學,可他只記得一句:“你再晚幾分鐘,就別活了。”
戰斗結束后,張體學回去找那塊田。
老農不在,房屋被燒了,雞棚塌了,田荒著,一位鄰村老人說,老農在日軍撤退前一晚,被人舉報,說他窩藏新四軍。
日軍抓了他,村口槍決,死時沒說一句話。
張體學沒流淚,他只是站在田埂上,看著那口早已干裂的水田,那地方他還記得,他當時趴的那塊田梗,現在長了一堆狗尾草。
那個老農后來變成了一座橋的名字
1950年,張體學任湖北省副省長,分管水利,一次下鄉,他到了鄂東,坐船路過一個村子,看到村口立著一塊碑。
“義民周老三,抗戰期間掩護新四軍烈士。”張體學沒說話,下船,在碑前站了一夜。
他記得這名字,老農救他時,自稱“周三子”,別人喊他“老三叔”,就是他。
第二年,省里要修一座橋,連接鄂東兩個山區縣,張體學拍板:“這橋就叫‘老三橋’。”
沒有解釋,沒有批示,他親自寫字,碑文是他口述,只有十七個字:“此人為民死,不說一句話,值得一座橋。”
沒人知道這個“老三”是誰,沒人查過,但橋修成了,今天還在。
一張老照片、一個承諾
1980年代,張體學退休,有記者問他一生最危險的一次任務是什么,他沒提過硬仗。
他只說了一句:“有一次,我在一塊田里差點死,一個人救了我,用了一頂草帽、一雙破鞋和兩記耳光。”
他桌上有一張老照片,模糊的田景,一片斜陽,他曾讓人重拍那片田,不是戰場,只是一塊被牛犁過的地。
張體學把照片貼在筆記本封面上,封面上只有一句話:“脫離群眾,革命就是空的。”
老三橋橋頭,碑已舊,有人在那邊洗衣服,橋下流著的是曾經的血水,現在是灌溉的水渠。
遠處黃牛叫了一聲,風吹過老田,稻浪翻滾,沒人記得當年張體學藏在這里。
只有那條斷掉的泥路,還記得當年一雙破布鞋,走出了一場逆轉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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