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聰千金一擲為電競,可謂是充分展現了有錢人對產業投資的全新理解。
但要知道,有這樣想法的還真不僅僅是富豪家的二代公子,遠在中東的土豪國家沙特阿拉伯,居然也做出了將電競產業視為國家未來發展方向的產業投資轉型。
自2016年起,沙特便將電子競技和游戲產業升級至核心戰略領域,其主權財富基金更是在兩年內通過400億美元的全球投資。
一直以來主打“石油立國”的沙特,突然做出“沖冠一怒為電競”的戰略轉向,看似欠缺考量,實際上則是為加速擺脫石油依賴的多元化嘗試。
而沙特之所以要謀求擺脫石油依賴,是因為在原油價格下跌、美國躍升能源生產大國的當下,沙特又一次走到了抉擇國家命運的“歷史十字路口”……
石油“舊路不通”
沙特上一次走到“歷史的十字路口”,應該還是在1933年與美國公司簽訂的石油勘探協議。
在美國公司的幫助下,沙特于1938年發現達曼油田,自此,石油成了沙特財政的主要來源。
可畢竟是協作開發,沙特初期的石油產業發展就難免被外國資本控制,不過為了充分發揮石油唯一的資源稟賦,阿齊茲國王還是決定用“石油換安全”,與英美建立起戰略關系。
可這種長期受制于人的發展模式終究不是沙特想要的,于是在費薩爾時期果斷推出了“石油武器”戰略。
這一旨在提升國際話語權的戰略,讓沙特在1973年的國際石油危機中“強勢了一把”,直接通過石油禁運,將對石油資源的主導權重新拉回了自己的手中。
同時,沙特還在此期間實施了首個五年計劃,通過983億里亞爾的投資大力推動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成功實現年均經濟增長率達13.5%的突破。
突如其來的巨額財富并沒有讓費薩爾國王沖昏頭腦,他反而深謀遠慮地建立起了一套完善的社會福利體系,涵蓋免費教育、全民醫療、社會保險和就業保障,借此將石油收益惠及國民。
繼任的哈立德,更是接力投資6880億里亞爾建設朱拜勒和延布石化基地,不僅鞏固了石油經濟,還推動了對全國公路網絡和海水淡化系統的升級。
經過連續兩屆政府的“勵精圖治”,沙特的城市化率從1970年的25%一舉提升到1980年的48%。
這種“以福利換穩定”的國策,讓沙特王室贏得了民眾的堅定支持,更是使整個國家在中東這一是非之地能夠長期保持穩定。
只是,這種過度單一化的經濟發展模式終究存在著固有風險,由于石油收入長期占財政收入的75%-85%,這種結構導致沙特的經濟高度受制于國際油價波動。
更何況“石油經濟”還是從美國嘴里搶肉吃的結果,于是,沙特不出意料地迎來了經濟模式固化與美國強勢打壓的雙重困境。
20世紀80年代,西方經濟體陷入周期性經濟危機,石油需求大幅下降,美國和歐洲便驟然減少石油消費量,給歐佩克組織的石油增產政策來了個“釜底抽薪”。
國際油價暴跌直接導致沙特出現了連續的財政赤字,1998年當油價跌破每桶10美元時,更是直接造成沙特的年度財政赤字達到GDP的7%。
但這還不是最具毀滅性的打擊,隨著高福利政策的長期維持,2008年沙特的人均收入已達1.9萬美元,預計2030年需要300美元每桶的油價才能滿足其社會開支。
而就在沙特急需石油經濟來支撐福利體系的重要關頭,美國的能源技術卻取得了重大突破,沙特傳統能源地位受到沖擊,而全球能源消費結構向可再生能源的傾斜,更是進一步削弱對沙特石油的需求。
在這樣的危機關頭,如果再不作出戰略調整,沙特無疑會在石油困境的作用下走上“由盛轉衰”的道路……
沙特“戰略變法”
面對嚴峻的經濟形勢,沙特王室迅速做出反應,推出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2030愿景”國家戰略。
這項改革由沙特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主導,以“經濟繁榮”、“社會活力”、“國家抱負”為三大主題,涵蓋96項戰略目標,旨在將沙特轉型為全球投資樞紐與工業強國。
經濟改革是“2030愿景”的核心目標,旨在降低對石油的依賴,將非石油收入占比從16%提升至50%,非石油收入占比從10%增至70%,實現經濟多元化。
為此,沙特不吝出售了“阿-美石油公司”5%的石油股份,更是進一步拆分國有電力公司,推動機場和郵政系統的私有化,以激活經濟發展動力。
同時,沙特還積極開拓旅游業的新賽道并開放旅游簽證,試圖走“奇觀救國”的道路。
有阿聯酋珠玉在前做出的榜樣,在2023年,沙特的游客量就提前7年達到了1億人次目標,不僅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更是為加強國際金融合作與人才培養提供了路徑。
為了配合經濟改革,沙特的社會改革也逐步展開,通過削減公共部門工資補貼與發行國債彌補財政赤字的方式,沙特有效緩解了當下面臨的財政壓力。
而提升女性地位、開放娛樂活動以及改善生活方式等一些列現代化措施的落地,更是讓王室鞏固了國民忠誠度,并緩解了不同收入群體間的社會矛盾。
完成了國內國外的雙“解壓”后,沙特更是開始謀求國際影響力。
對于互相“不待見”的對手國伊朗,沙特毅然采取了與之和解的重要外交行動,并同步推進胡塞武裝停火,這讓沙特在實現削減軍費的同時,還樹立出了負責任大國的國際形象。
憑借國際形象的提升,沙特更是成功取得了申辦2030年世博會、2027年亞洲杯與2034年世界杯等大型活動的權利,這也是沙特會在新興領域電競上也投入相當關注的重要原因。
從上述事例我們不難看出,沙特的戰略思路其實相當明確,即通過吸引投資,進而推動產業轉型,以至于最終能夠擺脫石油依賴。
不過,要真正讓這張藍圖落地,單憑沙特自己是絕對不夠的,而巧的是,中美之間的全球競爭,為它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機會……
“中”基建“美”投資
沙特要搞產業升級和經濟轉型,首先要解決兩大難題,第一是基礎設施不夠,第二是資金和技術有限,而正好中國素有“基建狂魔”之稱,美國則酷愛全球“撒幣”。
從2016年開始,沙特開始大規模招標光伏項目,而中國企業便與沙特“一拍即合”,共同打造出了2024年正式并網的全球最大光伏電站“阿爾舒巴赫”,未來35年可發電2800億度。
這一全球最低電價的光伏電站項目,不僅能有效降低沙特國內對石油資源的消耗,更是能夠實現出口換匯,一定程度上替代“石油經濟”,以抵御可持續能源帶來的沖擊。
同時,在中美正為人工智能展開全球競爭的當口,作為老牌能源大國的優勢就顯現了出來,可靠又穩定的電力供應,堪稱AI行業的“理想溫床”。
于是,從2014年開始,美國的科技巨頭微軟、亞馬遜等陸續宣布將數據中心遷往沙特,并建立AI工廠。
中國的華為等科技公司自然也不會錯過此次發展機遇,與沙特合作展開了5G覆蓋、數據中心建設和智慧城市技術應用等科技合作。
就連中國銀行等金融企業也在沙特股市開放外資準入的政策利好下,開始布局跨境金融與數字支付等業務。
沙特背靠科技與金融的投資,不僅為AI時代提前布局,還順手拉高了非石油產業的GDP占比,乃至實現2030愿景的關鍵一步。
而在這種左右逢源的操作下,沙特反而玩起了地緣博弈中的高難度動作——戰略對沖,硬生生做到了與中美都進行合作卻又雙方都不得罪。
一方面,沙特積極參與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不僅簽署大批基建協議,還主動表示有意成為亞歐非三大洲的地緣樞紐。
另一方面,沙特繼續承諾購買美制武器、維持美元結算并加強與美國的安全合作,來避免美國對沙特作出“地緣威脅”的戰略判斷。
回顧沙特的發展歷程,面對建國以來的最大危機,王室果決改革、大膽轉型;面對國際局勢變化,沙特又能老練周旋、從中牟利。
可以說,沙特能在綠色能源、旅游、AI、投資等多領域同步推進轉型計劃,靠的還真不僅僅是運氣那么簡單。
或許這個在中東亂局中穩坐釣魚臺的“中東老狐貍”不一定會成為未來中東的首富,但這樣步步為營、穩中求勝的心性與謀劃,又何嘗不能再現阿拔斯王朝“智慧宮”的往日輝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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