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天水市麥積區褐石培心幼兒園幼兒血鉛異常事件,終于等來了省委省政府的提級調查。
調查組的陣容堪稱豪華:省委省政府主要負責同志親自掛帥,省紀委監委、省教育廳、省公安廳、省生態環境廳、省衛生健康委、省市場監管局齊齊上陣。
首先來拆解下這個調查組的組成及責任指向。紀委是來對當地有關部門有關人員追責的,換句話說,有人要為此丟官了;教育部門看幼兒園管理有沒有問題;公安要進一步深挖刑事犯罪線索;環保部門負責調查周邊環境有無污染源;衛健部門要做好醫學評估和救治,尤其是眾多家長還帶著孩子遠在西安、上海等地救治,需要給出一套讓家長信服的解決方案;市場監管則盯住食品流通環節。
面對呈現公信力“中毒”跡象的天水,六部門各拿一把手術刀,誰先下刀、誰縫合、誰止血,全看省委省政府主要負責人的指揮棒。
調查組請生態環境部和國家衛生健康委的專家參與,國務院食安辦派出工作組指導督辦,這是中央層面介入的信號。地方自查往往有盲區,尤其是涉及環境與健康交叉領域的復雜問題,需要更高層級的技術支持和權威判斷。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其影響不止于國內,也由于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前兩日的發聲,升級為具有國際關注度的公共議題。
中國作為其重要合作伙伴,理應在處理此類事件上展現出更高的責任意識和治理能力。
我們來推演下事件未來的走向。
第一種結果,調查結論與之前天水給出的基本一致。
第二種結果,調查結論與天水給出的大相徑庭。
如果第一種結果出現,也就是省級提級調查后得出的結論與天水市最初發布的并無二致,那說明什么呢?省級調查組需要動用“紀委監委+部委專家”的豪華陣容來“重復作業”,實質是在用更高層級的權威為調查結論“背書”。
背書行為本身,已默認地方調查體系存在信用缺陷。
而如果第二種結果出現,即省里調查發現真相與天水的說法大相徑庭,等于宣告天水地方部門在事件定性、原因分析等核心環節存在重大失誤或故意隱瞞。它證明地方治理體系在面對公共事件時,連最基本的“信息真實性”都無法保障。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天水市的公信力“中毒”癥狀難解。因為在公眾眼中,你既然負責屬地管理,就應當有能力、也有責任第一時間把真相搞清楚,且讓人信服。
現在,必須靠更高層級出手,才能推動真相浮出水面,這本身就是對地方治理能力的一種否定。
2006年,甘肅徽縣血鉛超標事件震驚全國。260人中毒,其中255人為兒童,最重者重度中毒。原因查明是當地冶煉廠長期超標排污,環保部門監管失職,地方政府對企業“掛牌保護”,最終釀成慘劇。當時監察部介入,問責啟動,人們以為這會成為一次深刻的教訓。
今天,時間跳到了2025年,地點換成了天水市麥積區,主角變成了褐石培心幼兒園的孩子們。同樣是幼兒群體性血鉛異常,引發公眾高度關注的健康危機,天水調查結論出來,輿論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更加沸騰,無奈之下省級層面提級調查。
兩次事件都有一個共同點:初期回應遲緩、信息發布模糊、公眾疑慮叢生。地方則習慣于“冷處理”或“控制節奏”,而非直面問題、主動釋疑。
此次幼兒園幼兒血鉛超標事件,如果在輿情發酵時,當地能邀請全國媒體介入,是不是就能多一條釋疑渠道?
有人說,媒體是麻煩制造者。可事實一次次證明,在重大公共事件面前,你越是藏著掖著,怕媒體曝光,輿論就越要給你“燒開一鍋水”。
如果當地負責人稍微頭腦清醒些,明白醫療檢驗異地進行,不只是技術問題,更是態度問題。不讓家長去外地檢查,他們就自己偷偷跑;不承認外地報告,大家就會認定你在造假。允許家長帶孩子去西安檢查治療,而不是百般阻撓 ,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20年滄海桑田,從徽縣到麥積區,變的是技術手段和監管機制,不變的是某些地方主政者對兒童生命健康的輕慢,以及對輿情背后民意的鈍感。鉛毒未散,人心更寒。
孩子們的血鉛水平,是一張試紙,測出了地方治理的酸堿度。當“兒童最大利益原則”被“地方最小麻煩邏輯”取代時,后果只會一發不可收拾。
天水需要的不止是提級調查,更是一次徹底的治理體系“體檢”,要倒查20年監管盲區,深挖“把輿情當敵情、不解決問題而是解決人”的權力異化邏輯,為何這么多年陰風不散。刮骨療毒,才真正救得了天水。畢竟,哪里有真相,哪里才會有信任;敢直面問題,才配擁有公信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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