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被文先生常喊作“小老頭”的老侯走了,走得很突然,沒有一句話留給家里人。老侯是文先生的外公,院子里的監控記錄了老侯離開前后的幾小時:早上5點58分老人提著農具走出家門,中午12點28分,院子里響起哀樂,開始搭起白事帳篷……6月28日,文先生將監控視頻剪輯發到自己短視頻賬號后,生命的轉瞬即逝,引發很多網友的感慨和共鳴。
文先生沒有想到,他只是想記錄下外公離世前后的一幕,竟會引起如此多網友的關注和共鳴。截至7月12日17時,這段35秒的視頻已有8505萬的瀏覽量,562萬點贊。7月12日下午,文先生向記者反復說著“完全沒想到”,他認為可能自己記錄的是普通人經歷的人間煙火,激發了每一個普通人內心深處的共鳴。
外孫講述84歲外公突然離世原因
今年30多歲的文先生在廣東打工,老家在湖南衡東縣。84歲的外公老侯住在衡東縣東北方向一個比較偏僻的山村,這里位于兩市交界,周圍是起起伏伏的青山??斓较奶鞎r,老侯夫妻會在地里種一些蔬菜,有豆角、黃瓜等等,除了留一些家里人吃,老侯的老伴會拿到集市上去賣。文先生說,他的外公和外婆人很勤快,一生忙碌,也很要強,不想總拿兒女給的錢,現在年紀很大了仍在想法賺點生活費。
老侯患有高血壓,禁不住太陽曬,所以基本是早上到地里干活。這些日子,伴隨著小山村的蘇醒,老侯就來到地里干活,等到太陽快出來時,他便回到家吃早飯,不再出門。到家時,老伴已給老侯做好了早飯,夏天通常是一大碗稀飯,里面放著一個剝了殼的水煮蛋。
監控顯示文先生外公6點前出門去干活。(來源/受訪者提供)
6月27日的監控里,穿著雨鞋的老侯從屋里緩緩走出,在墻根處拿起鋤頭放到了院子中間,然后進屋又拿出一個塑料桶。左手提著桶,右手拿著鋤頭,老侯踱著碎步走向大門。即將走出大門時,老侯停下來看了看身后的老房子。幾秒后,老侯走出大門。監控時間顯示是5點58分。這一天,老侯沒有“按時”回家吃早飯。在家中“抱怨”老侯還不回家吃早飯的老伴不知道,老侯此時正被送往村里的衛生室進行搶救。
當天早上8點多,老侯的一個侄子發現老侯暈倒在地里,人還有意識。大家不知道老侯暈倒了多久,以為是中了暑,送到衛生室后給老侯喝了一點藿香正氣水。老侯臉色有些好轉,人也“精神”不少。文先生的姨媽詢問老侯要不要回家休息休息,老侯說了一句“好”,起身向前走。走了幾步,老侯突然倒地。衛生室的醫生對老侯進行了急救,9點半左右,醫生的臉色變得異常沉重:老侯走了。
文先生發布的視頻里,有不少網友不斷詢問老侯離世的原因。“我們推測,他(外公)有高血壓,應該是天氣太熱導致血壓突然上升。”文先生說,按照當地的風俗,人一旦確定“走了”就會馬上安排入殮儀式,所以12點左右,院子里便搭起了做白事的帳篷。
6月27日,文先生從浙江出差回到了家中。上午接到家里人打來的電話時,他還在熟睡。文先生形容他整個人都“蒙”了,怎么都無法接受外公去世的消息。在他看來,外公老侯盡管有高血壓,但人整體上還是很健康,胃口也很好,一頓飯常常吃下兩碗米飯。他們和老人一起吃飯時,不斷夾給老人菜,老人也總是瞇著眼,慢慢咀嚼著吃個精光。看到他們這些年輕人喝酒,還會像個小孩似的“討”上小半杯過過癮。
35秒的監控視頻引發不少網友共鳴。(來源/視頻評論區截圖)
顧不上出差的疲憊,文先生開著車拉著妻子和父母從廣東趕往老家。六七個小時的車程,內心的焦慮讓他感覺格外漫長。踏入熟悉的院落,眼前的一幕將文先生最后一絲希望掐滅,那個“小老頭”真走了。院子里的監控是文先生表姐安裝的,除了防盜,也方便家人們關注兩位老人的安全。有時,文先生表姐還會通過監控和兩位老人聊上幾句。
晚上,文先生表姐讓大家看了老侯早上出門前的監控??粗O控中老人走出院門后的背影,一屋子人怎么都無法接受,幾個小時之后,自己的親人再出現在監控里已是陰陽兩隔。監控一遍遍被播放,哭聲也不斷從屋子里傳出。
曾給孩子們打去電話問何時回家
如今十多天過去,失去親人的痛苦像雷雨天的烏云依然讓文先生心情壓抑。他不斷回想著這個可愛“小老頭”過去的每個趣事,一次次忍不住點開視頻,看看外公離世前的最后一幕,默默流淚?!澳敲磹畚覀兊囊粋€人,說走就走了,一句話都沒有留給我們?!?/p>
7月4日,文先生又上傳了一段監控視頻,視頻中,一個獨自坐在院子里的背影再次看哭了網友,那是文先生82歲的外婆。自從老侯走了后,她每天會獨自坐在院里,面向大門,或許在她心里,自己的老伴很快會推門回家。文先生回憶,外公走的那天,外婆不斷說著,“他還沒有吃早飯呢?!?/p>
外公居住的小山村是文先生童年記憶里的布景板,外公外婆的陪伴則幾乎將童年記憶填滿。那個時候,文先生父母長年在外打工,從小學到初中他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每天,外公會按時接送他上下學?;氐郊?,外婆已經將他最喜歡吃的飯菜做好。文先生說,外公老侯疼愛每個子女,也疼愛他們這些小輩。只要兩位老人上集去買魚買肉,那一定是小輩來家里了,“我每次翻他們的剩飯剩菜都是看不到肉的。”
幾年前,老侯因為腦血栓住過一次醫院,出院后,記憶力不斷減退,很多事都記不住。但在文先生看來,外公老侯只是忘記了自己的事情,家里每一個人的事卻努力鎖在記憶里。五年前,文先生因為痛風,腳部做過一次手術,當時已完全康復。今年看望外公老侯時,老人再次關切地詢問文先生的腳痛有沒有復發。
老侯對家里人好,在村子生活了幾十年,也從未與其他村民發生爭執,還幫助過不少人。文先生的母親曾告訴他,外公老侯上過初中,當年是村子里為數不多的文化人,還當過村干部,在村子里小有威望。老侯出殯那一天,很多村里人都跑來送老侯最后一程。
今年五一假期文先生曾回去看望過外公老侯,為他買了一些蠶豆。老侯愛吃堅果類的零食,還夸文先生買的這種蠶豆既酥脆,也對自己口味。文先生當時感覺外公精神很好,反而更擔心的是外婆,感覺外婆身體有些不樂觀。他沒有想到,那次居然是和外公見的最后一面。
文先生外婆坐在院子里面向大門。(來源/監控視頻截圖)
6月18日是文先生和外公老侯最后一次通話。電話里,老侯問他什么時候回來,是不是要等到過年了。他告訴外公,中秋節肯定回去。文先生當時沒有察覺異常,只是以為外公想他了。同樣的電話,外公老侯也打給了文先生的表姐?;叵肽峭娫?,文先生深深地懊悔,他感覺那個時候外公可能感到了身體的不適,很怕看不到他們最后一眼。
7月7日,文先生再次更新了自己的短視頻賬號,視頻里,外婆在和他們揮手告別。有網友關切地詢問,家里是留了外婆一個人嗎?文先生回復,還有家里人陪伴的。在評論區,他自己又評論了一句:“離別總是痛的,珍惜眼前人?!?/p>
在文先生看來,外公老侯離世前的一幕,是一段潮濕的記憶,永遠無法在他腦海里風干。多去陪伴愛我們的人,少些無法彌補的遺憾,他覺得這就是自己發布這段35秒監控視頻最美好的意義。
(來源:縱覽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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