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記趣||堅持的動力：經常給自己一個犒賞

隔壁老王常說：“跑步好哇！跑步能治百病”，我腦海中于是便浮出追風少年般的身影，迎風飛奔，衣袂飄揚，何等瀟灑！待自己真跑起來時，卻像一只慌不擇路逃命的企鵝，喘如破風箱，腿沉似灌鉛，每一步都像在泥濘中跋涉。原來那副瀟灑模樣，只存活于想象之中。

隔壁老王說得不錯，初跑者常被“沒時間”這面虛晃的盾牌擋在門外。然而依我之見，真正絆住腳步的，倒不是時間短缺，而是跑步本身那點苦滋味兒。憶起學生時代跑完八百米后那魂飛魄散、幾欲歸西的慘狀；再想如今每次跑畢，雙腿沉重如石，渾身虛脫；更兼跑步單調得如老僧枯坐，遠不如籃球、乒乓那些項目熱鬧有趣。

還是隔壁老王說得好，若一件事總用苦痛回報你，誰還愿前仆后繼呢？我于是也明白了，想把跑步從苦水熬成甜湯，非得加點“糖”不可。

初入跑途，我竟斗膽在計劃中寫下“每日五公里”的豪言壯語，結果只跑了區區四百米，便如離水之魚，呼吸困難，心肺欲炸，只得狼狽收兵。隔壁老王妙計點醒夢中人：何不將龐然目標拆成輕巧的“微目標”？

于是第二日我重新定調，今日只跑三百米！這目標小得近乎卑微，比身后追債的債主腳步還要輕些，卻意外地輕松完成了。于是信心漸生，三百米、五百米……每日只添一點點，如同蝸牛在耐心攀爬，終于某日竟不覺間跑完了五公里！原來這“微目標”仿佛小塊的糖果，甜味一點一點在嘴里化開，竟不知不覺累積起了一整個蜜罐的成就。

后來我又犯了貪多求快的毛病，計劃表上密密麻麻列滿了減肥、增肌、練耐力、學游泳……結果手忙腳亂，一樣未成。隔壁老王又笑我：“別貪心，先朝一個習慣慢慢推進。”于是我只留了“完成十公里”這唯一目標，仿佛在喧鬧集市中只盯準了一個要追趕的小賊。朋友電話邀約打籃球，我擺出守節寡婦般的神情斷然拒絕：“不行，今日十公里尚未跑完！”這夸張的專注倒真顯出了奇效，十公里目標竟在不久后水到渠成。

目標既成，隔壁老王又指點道：“犒賞自己，方有長久之樂！”我立刻心動不已，悄悄買下一雙垂涎已久的跑鞋，不料卻被老婆發現。她眼一瞪：“這鞋價格不菲吧？”我急中生智：“打折買的，便宜得很！”她哼一聲：“你莫要騙我，鞋盒上的標簽分明寫著‘新款不打折’！”我只好從實招供：“這是獎勵我上月跑滿一百公里的！”她聽完倒笑了：“如此說來，下次跑滿一百二，該配個更貴的鞋盒了？”原來這犒賞如同給“堅持”這匹倔馬添了把香噴噴的草料，它便撒歡跑得更歡了。

隔壁老王說：“壞習慣可以毀掉一個人，好習慣可以成就一個人。”如今回望，確實如此。跑步所賜予我的，豈止是身體輕盈？竟連吃火鍋也自動揀起清湯鍋底，啤酒更是不沾了。習慣真如藤蔓，不知不覺間已爬滿我的日子，替我織起一張自律的網。

至于老婆抱怨我跑步之后“脾氣漸長”，這倒要細細分辨：大約是我如今懂得拒絕無謂應酬，專心于腳下之路了。這“脾氣”，分明是內心筋骨日漸強韌的回響。跑步這苦差事里竟也熬出了甜味，熬出了幾分硬氣；所謂堅持，原不是咬緊牙關的苦刑，是懂得把大目標切碎，一步步嚼出甜頭，再用小小犒賞給日子綴上蜜糖的花邊。

如此跑著跑著，苦水漸淡，甜味愈濃；待習慣在骨肉中深深扎根，回頭一看，那曾以為無盡的長路，竟已在身后鋪展成一片從容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