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羅馬晃悠到第三天,感覺腿已不是自己的腿,結果一個不小心,誤入了這個全球最魔幻的“主權盲盒”,梵蒂岡。
這里只有0.44平方公里,常住人口不夠湊齊兩桌麻將,就像個固執的中世紀活化石,被硬生生摁進了21世紀羅馬城的肚臍眼兒里。
想進去?比進小區還容易。
在羅馬老城特拉斯提弗列區,我啃完一塊油膩的瑪格麗特披薩,沿著飄著可疑氣味的臺伯河西岸溜達。
踩過圣天使橋石板縫里的狗屎,躲開吉普賽大媽硬塞過來的劣質絲巾,一抬頭,那圈灰撲撲的高墻就在眼前——沒有海關,沒有安檢,抬腿就跨過了國境線。
城墻根下,穿著藍紅黃條紋文藝復興制服的瑞士衛兵像從畫里走出來,隔壁所謂“外交部”的門臉,還沒我家樓下便利店氣派,墻上還滑稽地涂著“Papa Taxi”(教皇叫車電話)。
教堂前廣場上的人流像被無形的磁鐵吸著往前涌。排了整整一小時,安檢大叔才用意大利手勢示意我通過。想登頂看全景?電梯壞了是常態。硬著頭皮付了8歐,一頭扎進通往穹頂的旋渦。
這551級臺階簡直是中世紀工匠的惡意集合體。起初是狹窄的石階,爬到200級時,襯衫已經能擰出水。后悔沒買10歐電梯票的念頭剛冒出來,就在一個不起眼的壁畫轉角后,瞥見一架擦得锃亮的黃銅柵欄小電梯——旁邊小牌子上寫著“Solo per il Papa”(教皇專用)。
于是一口氣差點噎住。更絕的在后面:380級之后,臺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傾斜近30度的木質坡道,表面光滑得像打過蠟。只能手腳并用,像壁虎一樣貼著坡面往上蹭,前面大叔的登山鞋底幾乎懟到我臉上??諝怵こ韾灍幔旌现刮逗凸爬系幕覊m味,讓人頭暈目眩,仿佛鉆進了一個會旋轉的悶罐。
當最后一級臺階被踩在腳下,我幾乎是撞開那扇小鐵門擠進觀景臺的?;孟胫虚_闊的穹頂天臺呢?現實是焊死在石頭上的監獄式鐵籠!硌著肋骨才能把臉擠進欄桿縫隙。
投幣望遠鏡吞掉最后兩歐硬幣,換來的是更清晰的絕望——腳下巴掌大的“國家”一覽無余:
教皇的私人小花園藏著微型天文臺的銀頂;
穿著制服的瑞士衛兵正在一片修剪成梵蒂岡國徽形狀的草坪(迷你高爾夫球場?)上操練正步;
而教堂投下的巨大陰影里,一扇不起眼的青銅小門緊鎖,上面標著“Scavi”(意為“發掘場”),導游書上說,那是600多位教皇長眠的地宮入口,森森冷氣仿佛能透上來。
下到教堂主殿,視覺像挨了一記重拳。金箔、大理石、彩色馬賽克在燭光下流淌。米開朗基羅25歲雕成的《哀悼基督》罩在防彈玻璃里(1972年被個瘋子用地質錘砸過);
貝爾尼尼那高達29米的青銅華蓋下,傳說埋著圣彼得遺骨,旁邊的輻射檢測儀默默閃著綠光(地質構造天然輻射?);
最長的隊伍排在懺悔室前,小牌子上列著37種語言——神父們是真·語言大師??諝饫飶浡灎T、熏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的“神圣感”,壓得人有點喘不過氣。
在梵蒂岡博物館轉暈了頭出來,我想找傳說中的花園入口,卻在檔案館外墻撞見一張措辭嚴厲的意大利語告示:“內部員工嚴禁向游客透露花園相關信息!”碰了一鼻子灰。
后來在谷歌地球上才窺見一斑:那些濃密的樹冠掩映下,居然藏著一片現代化溫室玻璃頂棚(后來查資料才知道他們在搞什么抗病橄欖樹研究)。
更詭異的是銀行街角,親眼看見三個蒙面壯漢(其實是安保)把沉甸甸的金屬箱推進標著“Banco Vaticano”地下室。后來咖啡館鄰座的神學院學生小聲八卦:那是每周三雷打不動的“金條接收日”。
夕陽把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頂染成金紅色時,我拖著灌鉛的腿挪出這個“國家”。在臺伯河對岸的賈尼科洛山腰長椅上癱倒,整個羅馬在腳下鋪開。
望著那個閃閃發光的迷你國,嚼著干巴巴的三明治,腦子里蹦出奇怪的念頭:教皇早上醒來,推開窗戶,看到的是自己家院子里烏泱泱的游客,像不像住在5A級景區里?
這里的水是意大利的,電是意大利的,垃圾得拉到意大利處理,連理發都要出境……那些瑞士衛兵真的能擋住什么嗎?還是更像一場盛大的行為藝術?
最值錢的,大概是鎖在銀行地下和信徒心里的金子吧?算了,我這沾滿梵蒂岡塵土的跑鞋,還是更適合踩回我喧囂自由的人間煙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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