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居民小區里,有湖與無湖,情味上終究是不同的。在我看來,有了湖就有了水的蓄積,也就有了水的流動,繾綣間便能衍生出種種動人景致。
我居住的小區里有一片大湖——說是人工開挖的,卻并不見太多斧鑿痕跡,倒有一番天然的韻致。
聽施工者說,這人工湖的誕生其實帶著幾分天意。這個人工湖的挖掘,本是為蓄水泄洪之功能,但他們在挖掘過程中,意外發現了一個噴涌而出的泉眼,便順水推舟地施工。因泉眼出水豐沛,加之周圍皆連綿起伏的山巒,集雨面積頗大,便自成一個“活湖”,且終年水量穩定、水色清澈,兼順山脈而沿湖筑石,更映合了朱自清筆下“湖在山的趾邊,山在湖的唇邊”的妙景。
因著南北開闊、北高南低的地勢,這里幾乎天天有風。這讓我想起20世紀20年代夏丏尊先生筆下白馬湖畔的春暉中學,因為其地理位置頗為特殊——環湖都是山巒,在其北面有一個頗為開闊的空隙地,于是便形成了“口袋灌風效應”。此湖雖非彼湖,卻因相似的地理稟賦,有了一樣的“風”景。尤其夏日傍晚,湖畔散步的人特別多。不為別的,只為湖畔送來縷縷涼爽的南風。
言及湖韻,當然離不開水。
每次下大雨,湖水更為小區添了一泓韻致。佇立湖邊,北邊山澗發出瀑聲,恍如軍陣演兵,壯士吶喊,隨溪奔騰而來的瀑水之白,如碎雪,如櫻花瓣;而瀑水一俟落入湖中,便轉換成潭之青,如幽夢,如玻璃汁。湖水滿了,便會通過溢洪道流向布滿小區的溝渠而瀉于曹娥江,一路下來,宛若仙子手中的彩練,舒展自如。而跌向低處的叮咚聲,滑過溪槽的琮琮聲,若銀鈴輕擊,于小區山谷間斷斷續續,悠然低回。
不知何時,一對天鵝翩然飛臨,這湖便有了“天鵝湖”的名字。有人說這是杭州灣上虞生態鳥道上的一個“停頓符”,有人說這是兩只天鵝的“愛情曲”,還有人說這是前來打前站的“偵察兵”。或許是飛抵過多個城市的緣故,它們一來我們小區,就把湖當成了自己的家。有了天鵝,湖便多添了一番鬧熱和生氣。有湖邊人家還放養了一對鴨子,與天鵝作伴。我總能欣賞到天鵝與鴨子追逐嬉戲的場景。本以為會出現天鵝倚強凌弱的場景,出乎我意料的是,每次打鬧竟都是天鵝敗北。天鵝往往以優雅的退讓結束打鬧:要么扭頭游走,要么振翅掠過湖面。于是,水各一方,井水不犯河水。但過不了多長時間,天鵝與鴨子又玩耍在了一起。
孩童也愛湖。我那6歲多的小外孫,去年暑期在我家度假時,每天都步行去看湖。在他眼里,這湖就好像是一個知識題庫,每抽取一張提示卡,他總能給出完美的答案。一場瓢潑大雨過后,見湖前瀑布垂掛,他張口吟出李白的詩句:“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見湖上有白鷺盤旋、湖邊柳樹上鳥鳴聲聲,他脫口而出“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一天,湖中天鵝與鴨子又吵又鬧,最終天鵝讓著鴨子,我不禁問道:“這是為什么呀?”只見他揚起頭噘著小嘴,神秘兮兮地告訴我:“這天鵝呀聰明懂事,有大哥的風度,不然的話,下次鴨子小弟才不陪它們玩哩!”童言稚語里,藏著湖光般清澈的善意。
湖光也滋養著人間生活。比如,當白日的喧囂褪去時,總有三三兩兩的夜釣人登場,他們賦予小區的夜晚以特別的景致。有一天,夜深了,我意外地發現一位鄰居還推著輪椅在陪老母親看湖散步。“今天怎么這么遲才出來?”“我今天出差回來遲了,現在正在‘補課’哩。”他的大嗓門不僅樂呵了他的母親,也把我給逗樂了。這時,近旁樓上的窗戶吱呀一聲打開了,有人正用相機定格這一幕。恰如卞之琳的詩句:“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并非每個小區都能擁有湖,但人心皆可藏一汪“湖”:以溫馨互動為風,以善意傳遞為水,便可在尋常的生活里“激蕩”出猶如湖光的美。你說呢?
原標題:《并非每個小區都能擁湖,但人心皆可藏一汪“湖”》
欄目主編:黃瑋 文字編輯:欒吟之 圖片來源:新華社
來源:作者:趙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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