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永夏
在古代,由蝗蟲造成的蝗災跟水、旱災害并列為“三大天災”,不但危害嚴重,而且頻繁發生。公元前707年,歷史上有文字記載的最早的蝗災就發生在我省的沿黃河地區。蝗災使大面積土地減產或絕產。至清代,蝗災的災情之重、出現次數之多更超過以往。據《清史稿》記載,自順治朝至道光朝的200多年中,就有八九十年發生蝗災。而實際數字還要更多些。
這樣的災難,著名文學家蒲松齡親身經歷過,在他的作品中有真實的反映。
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蒲松齡的家鄉淄川發生蝗災。對這次蝗災的景象,蒲松齡在《蝗賦》中有如下描寫:“爾其掩映萬村,橫亙百市。遮朝陽而晦光,帶寒星而鵲起。雷殷殷而云奔,鼓闐闐而陣死。或軒翥而競去,或回翔而頓止。交股揚眉,磨牙切齒。紛乘匹兮徐行,間箕踞兮遺子。迎旭抖擻,貫甲自喜。銜枚無聲,赤地千里。”賦中寫道:大片的蝗蟲飛來,掩蓋了千村萬戶,遮住了明亮的陽光,忽而如黑云奔涌,聲如雷鳴;忽而降落田間,寂然無聲;忽而飛走,又忽而落下。落在田間的蝗蟲咬牙切齒,在莊稼地里邊吃邊爬、產卵育子。它們吃飽喝足了,得意忘形,無聲無息中就讓大片土地荒涼,顆粒無收……
他在《蝗來》一詩中更形象地寫道:“蝗來蔽日影縱橫,下上擾擾如雷轟。風驟雨急田中落,垂垂壓禾禾欲傾……”進一步寫出蝗蟲飛來時千軍萬馬之勢,讓人讀之不勝驚駭。
在蝗災面前,鄉民心急如焚,他們想消滅這些害蟲,但又無計可施,有人便求神拜佛,如蒲松齡《捕蝻歌》中所寫:“聽巫造訛言:蠕蠕皆神靈。況此悉生命,殺之罪愈增……”
也有人想用驅趕的方法治蝗。蒲松齡在《捕蝻歌》中又寫道:“又不圖長策,扇逐出近塍。但求離我畝,謂是已清寧。誰知鄰人智,亦復似我明。逐之反卻走,來往相因仍。以此成柢牾,忿為裂眼爭……”有些人目光短淺,只顧自己,把蝗蟲驅趕到相鄰的田里去,哪知鄰家也不示弱,又把蝗蟲趕了回來。這樣你來我往,爭吵不休,反而讓蝗蟲鉆了空子,更加肆無忌憚地毀壞莊稼:“群蟲乘其便,兩地恣縱橫。戈矛還未已,禾黍無半莖。蕩然無可競,罷斗各吞聲!”
蒲松齡對這些不當的治蝗方法進行了批評,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治蝗見解。在《捕蝻歌》中,蒲松齡提出用煙熏火燎和挖坑填埋的治蝗方法:“我前建蝗策,順風熏煙瓶。行者已有效,高緲勝旗旌。小蝗無翎翅,此術難概行。但須捕治早,歐詩良可銘。因循不急剪,健躍勢彌宏。莫惜方丈地,拔禾為巨坑。同井齊捍御,驅逐如群蠅。一坑幾萬萬,數頃詎足平。”
然而,蝗災畢竟是嚴重的天災,有時靠人工捕殺也不見效。在這種情況下,蒲松齡也難以擺脫封建迷信思想的束縛,把治蝗的希望寄托在“蝗神”保佑上。他的《柳秀才》一文,就充分體現了這一思想。
文章中說,明朝末年,青州、兗州一帶發生蝗災,逐漸蔓延到沂州,沂州令深感憂慮。有一天,他夢到一個頭戴高冠、身穿綠衣的秀才來訪,自稱有辦法對付蝗蟲。沂州令急忙向他請教,他便說:“明天西南方向有個騎大肚子母驢的婦人經過,她就是蝗神。你向她哀求,就可以免除沂州的蝗災。”沂州令聽了,很感驚奇。第二天,他就置辦了酒食,來到城南等候。過了一會兒,果見一位梳著高髻、披著褐色披風的婦人騎著毛驢從西南方向而來。沂州令立即給她燒香、磕頭、敬酒,并拉住她的驢子不讓走。婦人問:“你想干什么?”沂州令說:“請蝗神務必大發慈悲,使我們這個小州縣免遭蝗災。”那婦人說:“可恨柳秀才多嘴多舌,泄露了我的機密。明天我就用他代替,不損你們的莊稼就是。”第二天,蝗蟲遮天蔽日而來,但都避開了田里的莊稼,只落到柳樹上,將柳葉全部吃光。沂州令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秀才是柳樹神……
這一故事雖荒誕,卻反映了蒲松齡對消滅蝗災、解除民憂的渴望。
(作者為濟南出版社編審、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原山東省散文學會副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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