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3歲,公司不要我了!
我那張刷了十六年的工卡,已經被收走了。
月初的時候,HR和部門頭兒把我叫進小會議室。
桌上擺著幾張紙,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知道終于還是輪到我了。
當時的流程走得飛快,“架構調整”、“感謝付出”、“補償方案”……那些詞兒嗡嗡響,我好像聽清了,又好像沒聽清。
簽字的時候,手有點抖。
坐在工位收拾東西,不知道是不甘,還是痛苦,五味雜陳。
走出公司大門,保安像往常一樣沖我點頭,我擠出一個笑,喉嚨里卻像塞了塊濕棉花。
地鐵閘機“嘀”一聲響,我才猛地回過神——明天起,這張卡再也不會在清晨七點半的打卡機上發出聲響了。
43歲,像被隨意丟棄的舊報紙,風一吹,輕飄飄就沒了方向。
回到家,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聽來顯得格外刺耳。
廚房里傳來妻子炒菜的聲音,兒子在房間喊:“爸,這道題怎么做?”我張了張嘴,應了一聲“哎”,聲音有點啞。
沒進他屋,先鉆進了廁所。
關上門,擰開水龍頭,水嘩嘩流。
這才敢讓眼淚掉下來,鼻涕也跟著下來了,趕緊擤了一把。
看著鏡子,眼睛通紅,自己都覺得有點陌生。
哭啥呢?也不是說多愛那份工,就是……就是心里那個一直撐著的東西,突然塌了。
躲進廁所,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水流聲終于蓋住了我壓抑的抽噎。
鏡子里的男人眼睛通紅,皺紋在眼角堆疊,陌生得令人心驚。
哭什么呢?
哭的或許不是工作本身,而是某種支撐我立在世界上的東西,突然被抽走了。
房貸的短信準時亮起屏幕,孩子下學期的補習費賬單還壓在抽屜里……
這些數字像冰冷的繩索,無聲勒緊我的喉嚨。
晚上躺床上,翻來覆去烙餅,深夜的陽臺成了唯一的避難所。
黑暗中,腦子里全是HR那句“結構調整”,和妻子說的時候,并沒有任何抱怨,也沒有什么華麗的安慰,只是告訴我:再試試找唄,慢慢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我表面裝沒事人一樣,心里頭其實一直跟油煎似的。
想想工位上貼著的兒子幼兒園畫的畫,都發黃了。
想想那些年加班到半夜,回家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
想想剛上班那會兒,覺得只要肯干,總能混口安穩飯吃。
哪知道43歲,在人家眼里就成了“貴”、“不好用”、“有家累”的代名詞?
網上投簡歷,投出去幾十份,石沉大海。
好不容易有個電話,聊幾句就問年齡,然后就沒然后了。
中年失業,真像是被扔在馬路牙子上,沒人多看一眼,自己還得硬撐著別趴下。
有日早晨,妻子趕忙去上班,我去超市買菜,路過街角老街坊修自行車的攤子。
老板那手黑得跟炭似的,正麻利地給一個破車胎打補丁。
我遞了根煙給他,他接過了,咧開嘴笑,牙齒有煙屎的黃:“我聽人說了,你失業啦!兄弟,這有啥呢?日子不就跟這破車胎似的?扎個窟窿,補上,照樣騎!我那會兒廠子黃了,不也這么熬過來了?有手有腳,餓不死!”
話糙,理不糙。
聽著,心里那堵得死死的墻,好像透進點風。
晚上吃完飯,沒啥事干,翻箱倒柜找出以前破吉他,都落灰了。
拿塊布擦著,兒子湊過來看:“爸,你還會這呢?”
我“嗯”了一聲,沒多說。
擦著擦著,看著那吉他的殘破樣,好多年了,都舍不得扔,想著想著,又想起老王咧著嘴笑的樣子。
是啊,公司不要我了,可天沒塌下來,活路總得自己找。
大路走不通了,旁邊的小岔道,哪怕坑坑洼洼,也得試著踩上去走走看。
走著走著,總能踩出一條道兒來吧?
被裁掉的只是一個工位,也不是活著的全部可能。
這世上的路,有無數條被踩得光滑平順,也總有些布滿碎石荊棘的小徑——但小徑也是路,只要走下去,便不至于無路可走。
擦干凈的吉他在燈下反著點光,撥弄一下,還有一些殘音可以彈出……
明天,還不知道干啥呢,但總得琢磨琢磨了。
本文作者 | 馬元又
審校 | 童任
配圖/封面來源 | AI生成
編輯/出品 | 東針-知識頻道(未經允許,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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