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鎮江是蘇南五市里的小透明,在整個江蘇存在感都很低。
這事首先是這樣,實際上鎮江它就不想高調。怎么講?
因為在過去一段時間里,對鎮江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最近蘇超也都看了,如果沒有丨州兜底,那積分榜上十三妹就是鎮江了,場外大家也是在各種搞熱點、弄流量、都想包一頓熱鬧餃子,就屬鎮江佛系,啥話題也沒有,在旁邊默默給大家端上一碟醋。
雖然說起來還當過江蘇省會,但鎮江玩的好像從來都是個配角人設。
作為著名的“小個子”,鎮江在江蘇,人最少、地最小、話最少,在省內,縣級市昆山是大城市,地級市鎮江是中等城市。
關于這一點,其實當年1983蘇南行政區劃大調整,鎮江意見是很大的。
因為一下子被劃出去6個縣——武進、金壇、溧陽給常州,溧水、高淳交南京,宜興歸無錫——按照時任鎮江副市長黃選能的說法,“武進人口最多,122萬”“宜興是人才之鄉,出了21個狀元”“剩下的揚中當時人口才28萬”“鎮江分量不同了,大家意見非常激烈”,而本來要劃給南京的句容,是當時班子給省委寫了個文件,才勉強要了回來。
當然,“分量不同了”的鎮江,也不是被拆分的獨一號,1996年“揚泰分家”,“大揚州”也是直接被劃掉了一半,“揚老三”從此泯然眾人。(揚州被江蘇做局了)
在人口這事上,鎮江確實有點小尷尬,從戶籍人口看,截至2024年末,數據為264萬人,比上一年度還減了1.16萬人,而江蘇人口最大縣宿遷沭陽,戶籍人口達到了196萬,對比有點激烈。
真的是缺人,關鍵是,在“拉人頭”這事上,鎮江的流量和留量都不夠用。
鎮江9所普通高校,在校大學生16萬名,實際上按大學生密度看,在蘇南僅次于南京,目前的大學生“留鎮率”官方口徑是23%,雖然早已啟動了人才“鎮興”行動、出臺了一系列“1+2+3+N”人才政策,但是架不住長三角其他城市更會搶人。
鎮江南—南京南,30塊錢、18分鐘,再算上2021年末開通的南京地鐵S6寧句線,南京算是直接把手伸到了句容來要人。
鎮江市區本身沒地鐵,S6寧句線句容境內的17.3公里,算是鎮江唯一間接擁有的地鐵路段,而當年被要回來的句容,在坊間談資里,也是每年都要被并回南京一次。
留不住人,甚至“留不住城”,“小而美”的鎮江,關鍵還是被卡在了產業上。
事實上鎮江在省內排名這塊一直表現很“穩”,1984年,鎮江專區改地市后第一年,地區生產總值全省排名第十位,而截至到2025年一季度,交出的成績單依然是全省第十。
而這個第十其實也已經有點松垮,2009年,泰州GDP反超鎮江,一路拉大差距,而身后的淮安,一季度最新數據看,只落后鎮江96億。
鎮江的這個“倒數第四”,也有點搖搖欲墜。
三年前,鎮江退出了施行了21年的江蘇“南北掛鉤”,無錫頂上,接替鎮江幫扶連云港。
這對鎮江來說,確實也是一個不小的尷尬,做“幫扶嘉賓”的這些年,鎮江的經濟總量數據只增長了9.5倍,排在全省末位,眼看著角色要從幫扶變成被幫扶。
但雖然量級小,鎮江的產業,一直還挺有特色和知名度。
一瓶食醋喝一副丹陽眼鏡,讓鎮江全國出圈。
丹陽是全球最大的鏡片生產基地,相關企業超1000家,涵蓋鏡片、鏡架、包裝、檢測、物流等完整鏈條,去年的全行業年產值突破了350億;而百年老字號恒順,去年的年產規模也是達到了35萬噸,銷售突破28億。
但作為江蘇四座老工業城市之一,鎮江也多少是被困在了這個“老”字上。
鎮江規上工業總產值最高的兩個產業,一個是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一個是電氣機械和器材制造業,重工業產值占比在最高時期曾達到80%。
放眼看過去,鎮江支柱產業競爭力并不明顯,且產業結構偏傳統、層次偏低,而新興產業又尚未冒頭,處在一個尷尬且微妙的產業轉型真空期。
總的來講,四個字,“老氣橫秋”。
而且鎮江雖小,還得往下切。就像一個昆山人,絕不會自稱是蘇州人;跑去問一個丹陽人,也是敲打不出一位鎮江人。
在中國百強縣榜單上,丹陽、揚中、句容全部進入前50強,縣強市弱,也讓本就不大的鎮江,凝聚力上欠了火候。
曾長期擔任鎮江市委副書記、市長的張葉飛,直接講過一段——“鎮江是蘇南五市之一,但一直以來,無論我們的干部還是普通市民身上,還缺少一種‘蘇南人’應有的自豪和自信。”
確實,“蘇錫常鎮”這個提法,里面這個“鎮”字已經消失很久了,鎮江,似乎早已默默退出了蘇南群聊。
如果說前些年,鎮江什么最出名,那或許是這三樣:
鎮江醋、鍋蓋面、城投債。
在一段時間里,鎮江成了全國債務承壓方面的“明星城市”,話題不亞于今日的柳州。
2018年高峰期,根據國盛證券的研報數據,鎮江經調整債務率(城投有息債務/一般公共預算收入)為1383.62%,在這一另類榜單上,鎮江排在全省第一。
靠土地財政進行債務融資,迅速籌措資金發展起盤,然后償債壓力激增、地方財力吃緊、寄希望于以時間換空間——前些年的鎮江可以說在這條路徑上越陷越深,一度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收入占了一般公共預算收入的87%。
當年的年度江蘇省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述職會上,鎮江也被點名指出在重點領域監管方面存在薄弱環節,其中一條就是“政府隱性債務風險突出”。
但這兩年,又有點翻回來了,鎮江因為率先從債務泥潭中脫身、有點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意思,反倒又成了化債經驗借鑒方面的全國標桿城市。
說起來,鎮江的化債方法論,主要是通過以債務置換為主,財政資金償還、存量資產盤活、城投平臺轉型為輔的多維度化債舉措,好像各地都可以參考抄作業。
但實際上又很難照搬,有幾個點:
一個是作為全國第二強省,江蘇是以全省之力來注入資源、規避系統性風險,光這一點,很多弱內陸省份底子不夠厚;
還有一個是鎮江自身傳統實業敦實、血槽算厚,同時暴露問題較早、尚未發生重大信用輿情、還有基本面修復能力。
這么看下來,實際上鎮江的韌性和魯棒性比想象中要更強。
而雖然盤子小,鎮江還是很有資源稟賦的。地處蘇南腹地,鎮江港通江達海,水路公路四通八達,長三角一體化里的房價洼地,而鎮江小城更是有多達8個高鐵站,這也讓蘇中蘇北一眾城市頗為艷羨。
實際上,鎮江從2017年起就主動將化工等高污染、高耗能企業進行大規模關停,2020年也是提出了重點構建以高端裝備制造、生命健康、數字經濟和新材料為引領的“四群八鏈”新興產業集群,截至去上半年,“四群八鏈”產業實現開票銷售超1800億元,同比增長8.2%。
可以說,鎮江正有意識地給自己新陳代謝、舒筋活絡。
而關于如何“鎮興”,其實鎮江近些年的動作也早已透出了玄機。
一個是往南走,搞鎮丹一體化,去提升鎮江城區首位度。2020年海門撤市設區,自此退出百強縣爭奪戰,榜單上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者,而南通城區,則一下子多出了幾成功力,一個道理,讓丹陽人能自稱鎮江人,這也是鎮江起勢的重要一翼。
另一個是向西靠,區位上天然緊靠南京,句容更是讓外省分不清行政區劃,兩者在產業端上也適合多打配合,省內第十城融入全國第十城,有想象空間,南京也需要這么一場雙向奔赴,來壯實自己的都市圈基本盤。
還有一個,如領導班子所言,要在長三角這個“大三角”,搞“小三角”,也就是寧鎮揚一體化,離上海稍遠了、沒法像蘇錫那樣做優質承接,也不可能像蘇北徐州,梳理出一個“淮海中心”概念,就地取材,作為蘇南腹地,那就畫好“小三角”。
實際上,鎮江也可以試著高調一點了,畢竟作為一個擁有3500年歷史的江南名城,產業端除了眼鏡和化工、新興產業也都在發力,文旅上無論是魏晉南北朝元素、《白蛇傳》IP、抑或渡口文化,單拎出來,也都大有文章可作。
不是所有城市都得是貪多求大,講出自己的獨到小故事,也是一種發展路徑,再大的螃蟹再好吃的餃子,永遠也還需配上一碗香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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