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那個聲音在巴厘島烏布的稻田邊響起時,我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回過頭,看到一個古銅色皮膚的少年朝我跑來,那張臉讓我瞬間石化了。
這怎么可能?十年了,我以為再也不會...
01
2014年夏天的那個周末,陽光明媚得像是上天的恩賜。我記得很清楚,小宇穿著一件藍色的小恐龍T恤,興奮地拉著我的手。
“叔叔,我們今天真的要去看海豚嗎?”七歲的林小宇仰著小臉問我,那雙清澈的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當然,叔叔什么時候騙過你?”我蹲下身子,輕輕捏了捏他的鼻子。小宇咯咯地笑起來,那笑聲像銀鈴一樣清脆。
海洋公園里人山人海,小宇緊緊抓著我的手,生怕走散。我們一路走一路玩,他興奮地指著各種海洋生物,不停地問這問那。
“叔叔,你看那個水母好漂亮!像果凍一樣。”
“叔叔,那個鯊魚會不會咬人呀?”
“叔叔,我們什么時候去看海豚表演?”
下午三點,海豚表演開始了。表演館里擠滿了人,我們好不容易找到兩個位置坐下。小宇看得入了迷,時不時拍手叫好。
“叔叔,你看那個海豚跳得好高!”小宇興奮地站起來,小手不停地揮舞著。
表演進行到一半時,小宇突然說渴了。我看看周圍,人太多了,就對他說:“小宇,你在這里乖乖坐著,叔叔去給你買冰淇淋,不要亂跑知道嗎?”
“知道啦,叔叔快去快回!”小宇乖巧地點點頭,眼睛還盯著臺上的海豚。
我擠出人群,到外面的小賣部買了他最愛的草莓味冰淇淋。來回不過十分鐘,可是當我回到座位時,小宇不見了。
“小宇?小宇!”我大聲喊著,心跳開始加速。周圍的人都朝我看過來,有人說剛才看到一個小男孩跟著一個戴帽子的女人走了。
我瘋了一樣到處找,冰淇淋掉在地上都不知道。我報了警,調了監控,整個海洋公園都在幫我找。最后的監控畫面定格在出口處,小宇跟在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女人身后,女人的臉被帽子遮住了,看不清楚。
那天晚上,哥哥林墨城和嫂子韓雅琴趕到海洋公園時,嫂子當場就崩潰了。
“林墨軒!你怎么能讓小宇一個人坐在那里!你怎么能這么大意!”韓雅琴歇斯底里地抓著我的衣領,眼淚像決堤的洪水。
“雅琴,你冷靜一點...”哥哥想拉開她。
“冷靜?我怎么冷靜!我的兒子沒了!沒了啊!”韓雅琴嗓子都哭啞了。
那一夜,我們都沒有合眼。警察、媒體、志愿者,所有能動用的力量都用上了。可是小宇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消息。
十年了,整整十年。家里人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每年都會去派出所更新信息,每當有類似的線索出現,不管多遠都會去看看。可是希望一次次被澆滅,絕望一點點蔓延。
哥哥雖然沒有明說過什么,但我看得出他眼中的失望。家庭聚會越來越少,大家見面時也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提起什么敏感的話題。
韓雅琴更是變了一個人,原本開朗愛笑的她變得沉默寡言,每次看到我都會不自覺地紅了眼圈。
我也徹底變了。十年來,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升職、加薪、買房,可是內心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責怪自己。每年8月15日小宇的生日,我都會一個人買個蛋糕,坐在公園里默默流淚。
32歲了,同齡人都結婚生子了,可我始終沒有辦法開始一段感情。我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幸福,更不配當任何人的父親。
02
2024年7月,實在受不了北京這個讓我窒息的城市,我請了年假,決定一個人出去走走。
朋友建議我去泰國或者馬爾代夫,說那里適合散心。我最終選擇了巴厘島,不是因為那里有多美,而是因為那里離中國足夠遠,遠到我可以暫時忘記那些痛苦的回憶。
我沒有選擇熱鬧的庫塔海灘或者烏魯瓦圖,而是去了相對冷門的烏布小鎮。這里遠離喧囂,稻田連綿,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味道。
民宿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當地人,名叫瓦揚,會說簡單的中文。他給我安排了一個面向稻田的房間,推開窗就能看到綠油油的梯田和遠山。
“先生是一個人來旅游嗎?”瓦揚一邊幫我拿行李一邊問。
“嗯,出來散散心。”我簡單地回答。
“烏布很安靜,很適合思考人生。”瓦揚笑著說,“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說。”
頭兩天,我就像個游魂一樣在小鎮里閑逛。看看寺廟,逛逛市場,在咖啡廳里發呆。當地人都很友善,總是對我微笑,可我的心情依然沉重。
第三天傍晚,我沿著稻田邊的小路散步。夕陽西下,遠山如黛,稻田在晚風中輕輕搖擺。這樣的美景本該讓人心情愉悅,可我卻更加想念小宇了。如果他還在,現在應該17歲了吧?會不會也喜歡這樣的風景?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叔叔!”
那個聲音讓我渾身一震,太熟悉了,熟悉得讓我不敢回頭。
“叔叔,請等一下!”聲音越來越近。
我慢慢轉過身,看到一個約十七歲的少年朝我跑來。他皮膚被曬得古銅色,頭發有些凌亂,穿著簡單的T恤和短褲。
當他跑近時,我看清了他的臉,瞬間石化了。
除了膚色和發型,這張臉簡直就是小宇長大后的樣子!那雙眼睛,那個鼻子,還有那個習慣性歪頭微笑的表情,完全一樣!
“叔叔,你好,我是阿迪。”少年用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紹,“我看你好像迷路了?”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這太不可思議了,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相像的人?
“叔叔,你沒事吧?”阿迪關切地看著我,那雙眼睛里滿是擔憂。
“沒...沒事。”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的中文說得真好。”
“我是華裔。”阿迪笑了笑,那個笑容讓我的心顫抖不已,“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現在跟養父母生活。你是從中國來的嗎?”
“是的,北京。”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哇,北京!我一直很想去北京看看呢!”阿迪興奮地說,“聽說那里有很多歷史古跡,還有烤鴨!”
聽到他這么說,我更加震驚了。小宇小時候也總是說要去北京看長城吃烤鴨。
“你...你對中國很了解?”我試探性地問。
“還好吧,我經常在網上看中國的電影和電視劇,還會玩一些中國的手機游戲。”阿迪撓撓頭,“對了,叔叔你需要向導嗎?我對這里很熟悉,可以帶你到處看看。”
我心中一動,這是個了解他的好機會。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接下來的幾天,阿迪每天都會來找我。他帶我去了很多當地人才知道的小景點,告訴我各種有趣的傳說和故事。
更讓我震驚的是,阿迪對中國文化的了解遠超我的想象。他不僅知道各種中國傳統節日,甚至還會說一些方言俚語。
“叔叔,你知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嗎?”有一次我們在一個小山坡上休息時,阿迪突然問我。
“當然知道,這是中國的古話。你從哪里學的?”
“我也不記得了,好像是小時候有人教過我。”阿迪皺著眉頭想了想,“我小時候的記憶很模糊,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這句話讓我的心跳加速。小時候記憶模糊?這會不會是...
我開始仔細觀察阿迪的一舉一動。很快我發現了更多令人震驚的細節:他吃飯時會習慣性地用左手護著碗,走路時喜歡踢路邊的小石子,緊張時會咬下嘴唇...
這些都是小宇的習慣!一模一樣的習慣!
03
第五天,我決定更深入地了解阿迪的身世。
我們坐在一家小餐廳里,外面下著蒙蒙細雨,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味道。阿迪正在享受他的椰子布丁,神情很是滿足。
“阿迪,你能跟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嗎?”我盡量讓語氣聽起來隨意一些。
阿迪的手停住了,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叔叔為什么想知道這些?”
“只是好奇,你這么小就失去了父母,一定很不容易吧。”
阿迪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緩緩開口:“我對小時候的記憶很模糊,只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好像是在另一個地方生活。”
“另一個地方?”我的心跳加速。
“嗯,一個說中文的地方。”阿迪皺著眉頭回憶著,“我記得有個叔叔對我很好,總是帶我去玩,還有一個阿姨,她會給我梳頭發,做好吃的...”
我的手開始顫抖,這些描述太像了。
“后來呢?”
“后來...后來我就到這里了。”阿迪的聲音變得很輕,“有個阿姨說我的父母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回來了,要我跟她一起生活。”
“那個阿姨呢?”
“三年前去世了。”阿迪的眼中涌出淚水,“她臨死前告訴我,我可能不是她的親生兒子,讓我自己選擇以后的路。”
我的心狂跳不止,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同一個可能性。
“阿迪,你還記得你的中文名字嗎?”
阿迪搖搖頭:“不記得了,我現在就叫阿迪。”
第六天,我們去市場買東西。阿迪幫我搬一箱水果時,T恤被拉起來,露出了肩膀。
我看到了一個月牙形的胎記。
那一瞬間,我感覺天旋地轉。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