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四十年｜對影
1985年，十七歲的時候，
我喜歡上了一個
美國鄉村音樂歌手
他叫蘭迪.特拉維斯
他那時二十多歲，梳著飛機頭
休閑衫，牛仔褲，一張
消瘦的，有點長的臉
我聽他的第一首歌是
“On the other hand”
他唱著夜晚、戀人、凝視的雙眼
留下、離開、婚戒
和另一個人
他有濃重的，頭腔共鳴的鼻音
他的南方口音溫和婉轉
我愛死了歌詞、他的聲音
木吉他沉穩的掃弦
和電吉他悠揚的泛音
鋼琴在高音區的對位
充盈在心里，根本承受不住，化作
溢出的眼淚
沒人知道我的喜歡
喜愛美國鄉村的人不多
時光如箭，歲月倥傯
我喜歡的歌者一頁又一頁
可以編一本小小的字典
蘭迪出道即巔峰
新人層出不窮
他改唱福音，他客串電影
他中風、偏癱、失語
未婚妻照料他康復
他榮登名人堂
我曾在外地出差的酒店深夜里
突然看見他的電視專訪
我滿心歡喜地睡去
原來上帝知道
2025年，我在推特上看見他
坐在沙發上，雙目低垂
右手似乎萎縮了，很不自然
左手也懸著
我擔心他左手也不行了
一個大胡子哥們，應該是
他的朋友吧
彈起木吉他，唱了蘭迪去年
寫的那首歌
唱完之后他們
都露出了笑容
蘭迪自己站了起來
他的左手沒問題
他們擁抱了，他還用左手
拍了拍哥們的肩膀
我流著淚點了贊
還寫下了他的那句有名的歌詞
Forever and ever, Amen.
晚安，明天早上醒來
繼續做個詩人
編輯：茸木
題圖：James Perol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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